“呼……”
长舒一口气,高拿龙整个人的气势由整化散,躺瘫在了床上。
“这时候要是有人给我捏捏按按多好,高低也是个意思。”
高拿龙双眼无神,喃喃自语。他有点儿怀念从前那种生活。
红尘皆苦,我渡红尘。用俗物解她人困扰,应该算是慈悲心肠吧。
好吧,这辈子也修不成了,罪过罪过。
好想下山看看这个世界……
思绪散乱,高拿龙窝在榻上困顿了起来,索性扯过铺盖,蒙头睡过。
这二十年他从未下过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不过师父醉后的只言片语,或是山匪告饶时出现的某些地点。
每次他想溜出山门,都能看到一个装模作样的肥大老和尚,捋着胡须给他揍一顿拎回山上。
他很羡慕那个一直站着师父身后,木头一般的觉远师兄,整个山上除了师父,就只有他下过山,要么带着吃食用度,要么就是去渡山匪的赃物……
高拿龙也试过和木头师哥沟通,但是得来的回应大都是:
“了然了。”
…………
了果老僧持珠禅定在高拿龙厢房前,默默地听着房内的呼噜声。
良久,转身入了自己禅房。
屋内布置简单,突兀处唯有一口腰刀架在床侧,刀长三尺六,刀鞘漆黑光亮,佩上老和尚尺身量正正好好,气势十足。
了果伸手取下长刀,从架旁取了块磨刀石置于桌上。手握刀柄,猿臂轻展。
“仓啷”一声脆响,凛冽白光一闪而过。
这一瞬间,满室凉风。
老僧大马金刀地坐在磨刀石边,刀锋轻抵,一下下的磨起刀来。
今晚,当了因结果,无一尘埃扫我身。
…………
傍晚。
“咚咚”
“咚咚咚!”
“啪啪啪啪啪!”
“吵死了妈,这就起。”迷迷糊糊间,高拿龙喊了这么一句。
门外的了果和尚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眼冒火。
正欲踹开这逆徒的房门,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又叹了口气。
随即运气喊了一嗓子:“滚起来,正殿随我做晚课。”
话罢,背着手扭身便走。
“唉,也苦了这孩子,从小没喝上一口热乎的。到大了,偏偏是个这样命,也不知何样精怪高人,老子这一条肥躯够不够他的嚼食。”
“今晚之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尝上一口软的。”
屋里的高拿龙被一嗓子整的懵圈,晚课?什么课,晚上不是砍人就是挨骂,何时有了晚课。
他刚刚才梦到回去了前世的最后一天,被自己老母亲拽起来强制上班,自己正死死抵抗不准备出门送命,谁成想又是好梦一场空。
强睁着死鱼眼,抹擦了嘴角的口水,高拿龙晃晃悠悠的出屋准备上班摸鱼。
刚踏出屋门,就发现门口斜搭着一把连鞘长剑,鞘缝背带,正是高拿龙惯用那把。
“还说晚课,不就是出勤干活嘛,最近这老头越整越洋气了。”
高拿龙暗暗腹诽着。也不磨叽,抬脚一勾,伸手一揽,背着剑就往正殿走去。
“想当初咱这么单肩背路易威登的时候可是迷倒过不少小妹儿。”高拿龙无不自恋的想到。
一边想一边溜达着,到了正殿,烛火通明。但见老僧身披袈裟手持烛火,一盏一盏点燃油灯。
“看着阵仗,今天的局面是仇家上门啊,还得是个老姨,不然怎配上师父这番布置。”高拿龙大剌剌地坐在蒲团上,摸个贡果擦擦衣襟,边啃边打趣道。
了果和尚出奇的没有理会他,挑眉撇了一眼,自顾自点起最后几盏油灯。
高拿龙也觉察了几分气氛不对,往日紧随师父,那好大一个木头师兄竟不在其左右,空地上也少了往日师弟操演的身影。
“坐好。”
“我说,你听。我不说的,你也不要问,过了今日自有答案。”
最后一盏灯火燃起,了果慢步停在高拿龙身前。见此阵仗,高拿龙也肃容盘坐。
“二十年前今晚,风雪盖山。我夜梦佛尊,面容微笑手指山门,引我把你抱回了寺中。几天前,佛尊又夜入我梦,面容悲苦口吐真言,言明今日是你劫数,生死之间全凭分毫善意。”
了果见高拿龙张口欲言,摆手打断道。
“谁要杀你,我不知。你如何活,我不知。洒家了果,碑上无需刻下其他,法号足以。某只一句话,二十年前我提着木桶带你上山,今晚若有可能,你要提我下山。至于其他,能活再说。”
言罢,了果拄刀席地而坐,手持念珠长诵真经。
高拿龙愣了愣,沉默良久,复又洒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