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上街的王爷看了看那个小孩,没有多关注。
出了茶馆的王爷还是听了皇祖父母的故事却啥事不往心里搁的样子,正在摊子上看什么东西,他微微俯身。一缕长发垂在肩头。
九三清的身形并不壮硕,身着白色罩衫更显得清瘦,方香没有靠近过王爷,没办法比身高,但是看背影应该比统领高上一点。王爷便服出游,没有华丽的配饰,只有腰间挂了青色荷包,像是方便随时购买什么东西。
唯有那背,总是挺的笔直,就连俯身也是。
毕竟是皇族,看起来就有点不一样的高贵。看书肯定也挺的老直了。一想到王爷没有颈椎病,从前久坐上班的方香羡慕。
摊主也发现了九三清的不一样,有点不一样的挑剔。几百个东西,看了三整遍。
方香要睡着了都。
九三清在看一个做工很精巧的铃铛,银丝钿围成繁复的花纹,下面捆着黑色穗子。能看到其中的黑色圆球。
“这黑的是什么?”
摊主强撑热情的回复:“客官,这是阴沉木的做的珠子。”
“此物虽是铃铛却并不会发出声响,绳穗都是牛皮鞣制,镂空花纹都是能工巧匠手作,颜不脱色不褪,是上等佳品!价格嘛,要二两银子。”
“嗯。”
九三清又仔细看了一会,明明是正常的便服样子,但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摊子前也就九三清一个人看了近一个时辰。
摊主刚忍不住想开口让他去别处看看时,九三清有了动作。他摸到腰间的青色荷包,掏出了几颗碎银,放在摊子上。向余上前用准备好的纱巾包住了铃铛。摊主道了谢,九三清摆摆手,快步离开了摊子往前走。
“那小乞儿跟上没有?”
“王爷,好像没有。”向余不会武功,更没有内力,他转头看看远处房檐上面那块阴影,没有动静。
“等一会。”
九三清走到的正是从前的巍峨将军府前。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往哪里看。
此时已近黄昏了,琼朦的光线熙熙的攀上巍峨将军府门前的红柱,泛出莹莹的朱色。另有几缕光透过钟楼的缝隙静静的趴在九三清的淡色缎质鞋面上。方香正在钟楼的阴影下睡着,丝毫没意识到光线变暗,暗处也显现出来,方香趴直了,一只穿着黑鞋的脚在钟楼下的檐边伸出去。
站在将军府门口的九三清转了头刚好看到那只脚。
小乞儿睡的很熟,好像终于熟悉了这里,好像能够随心所欲的生活了。
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从巍峨将军府的牌匾上和九三清的流青束冠玉簪消失。
巍峨将军府早就没有人来了。今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月色将起,街上已是人影寥寥。
“王爷。”马彦见天色已晚,王爷还未回府,便飞掠而来。见街上空空如也,只有王爷和向余站在早已荒废的巍峨将军府前。
王爷正背手看着钟楼。
马彦顺着看去,也看到了那只脚。
“是属下没有调教好下属!”马彦准备下跪谢罪。
“不必。”九三清看到那只脚动了一下,微微皱眉。
“此次大姜之行,本王准备带这小乞儿一起。不必束缚她性子,本王也不要一只木偶随行。”
向余和马彦对视一眼,虽未有相交,但好像都懂了对方眼神的意思。
“唤她回去吧。”
“是。”
钟楼下的影子坐起来了,模糊的看向这边。
九三清转身便离开了,今夜他并不回府,而是向宫里走去。
一路收拾了面上的易容之物放在荷包里,露出真容。王爷的长相清隽润朗,随了锦贵妃的美貌,若说是面若好女也绝不为过。鼻梁微挺,眉似柳叶,眼似远星,唇上有一颗微润的小唇珠,但王爷总是微抿着唇,看不到那小小的唇珠,狭长的眼里也总有一种锋利和沉稳。
虽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向余知道,王爷比他看到的还要狠。
此时的暗卫已经换成了吴虎山。
吴虎山腰间别着玄黑铁的小斧子,跟在王爷后面,静悄悄的从红色宫墙下滑过。遇到禁卫军巡逻就翻身过墙绕过再回。
在宫里与人会面时,王爷的背总是微微弯曲的,再弯一点就像是年老的太监一样。行走在宫道之上看起来惶惶的,时刻恭谨小心,遇到人了也不时地逃避目光,像极了被压迫已久的卑微皇子,笼中之雀。
向余从小就在王爷宫中做事,即使见过多次,也惊叹于其神态转换的快速。发现王爷开始转变时,是刚来寒妃宫里的时候,被害过不知道多少次:夏日骗王爷宫中游玩在水井边抹猪油;冬日紧闭窗门在香炉里放煤灰;灶台里的火药;床垫下的毒针;甚至王爷最喜欢的鹦鹉,羽毛上都洒了有毒的磷粉。
从那时起,王爷就开始慢慢的转变,甚至向余也不知道他是假装的还是真的差点被害。寒妃可能也是不对王爷寄予希望了,再也没有关注过他。
宫道两边是厚厚的红色高墙。
因为皇子的安危而被惩处的宫人曾在两边的小院里受刑,沉重的木杖打在宫人的臀背之上。
梆,梆......
很多人受不住刑,口里、下身都淌出鲜血,滴在青石板上湮入,又从宫墙里渗出。
太子逼宫领来的上千精兵,几乎都在殿里当场被杀,尸体正是从这条宫道拖出很远扔掉的,脚下的石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迟早会被宫中的野猫舔舐干净。
时隔两月,待皇帝惊厥的毛病好了一些,九三清便来探望加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