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内,盛弘和王若弗坐在堂上的两把桐木高脚椅上,一坐东首一坐西首,下首两边各按长幼站了盛府的孩子们及姨娘们。
盛弘呷了口热茶,王氏看着他放下茶碗,才道:“你们都坐下罢,老爷有话要说。”
盛弘神色愉悦地道:“你们大伯父家要办喜事了,说起来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王若弗配合的笑道:“是你们松大哥哥和远房的禾儿表姐,大伯母相看后很喜欢表姐,说她端庄娴雅,大伯来信说这都是咱们家保的好媒,请咱们家去吃喜酒。”
盛弘笑道:“你们大祖母来信说,这次婚事定要祖母去吃酒,若是不去便要亲自来请,昨日我与老太太商议过了,月底便启程去宥阳,我有公事在身去不了,明兰、长栋、长栩还小,柏儿、枫儿、华儿、墨儿、如儿,你们可愿意去?”
华兰笑道:“女儿愿意去,能跟在祖母身边服侍祖母是华儿的福分。”
长柏面色如常道:“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子尚未去过宥阳,很想陪同祖母回宥阳老家看一看。”
长枫道:“儿子还要读书,况有哥哥姐姐陪着祖母,我便不去了”。
如兰转头看了明兰一眼,撅着嘴道:“我倒是很想跟着哥哥姐姐们出去玩,可是我舍不得六妹妹……我还是陪六妹妹在家照看弟弟们吧。”
墨兰瞟了林噙霜一眼,见林噙霜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喜事,女儿愿意去的。”
盛弘看着墨兰秀气白嫩的小脸,心里喜欢,道:“趁这个机会墨儿也见见家里的亲戚,再去祖庙上柱香,一路上和哥哥姐姐们一同照看好祖母。”
话说完,盛弘便站了起来,两边众儿女也都跟着站起来,王氏站过去帮他整了整身上星蓝色的水纹缎面长袍,盛弘朝长柏招了招手,然后大步出门去,长柏随后跟上,长枫若有所失的看着他们父俩的背影。“爹爹叫大哥哥去,也不知什么事?”墨兰看出长枫心事,便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如兰大大咧咧地随口道:“想知道,去问爹爹呗。”然后拉着明兰,随王氏进里屋去了。
盛弘沿着花园,和长柏说话:“你去宥阳时将那几箱贺礼带过去,临走前你母亲会再点一点。眼下各地都不算太平,一路上要小心些。也多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多读圣贤书是好,但将来为官还是要因地制宜,否则文笔再好却也只能成为诗词大家,却无法为百姓请愿。”长柏点头称是。
华兰的箱笼收拾的差不多了,想着得给平日要好的朋友道别,旁人传个信也就罢了,那刘新筠却是自己至交闺蜜,得登门亲去道别,这刘新筠头两年便已定了亲,只是男方那家祖母突然病逝,没法只能将婚期推迟。
刘新筠与华兰一见面,刘新筠满面笑容地一把拉着华兰的手紧紧握住,道:“好妹妹,你可算来了,我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便翻柜子,拿出来好几幅画,边展开画轴边说道:“这都是前儿端午宁远侯府送到我家的节礼。其中有些字画点明了是送给我哥哥的。你也知道,素来有什么好东西哥哥都舍得给我。”画轴打开,只见构图巧妙,色调典雅,绘园中月下玩耍的刘家兄妹神采飞扬,似在轻声笑语。
华兰边看边点头,赞扬道“这草木刻画得尤其精细,杨柳依依,松树挺拔,仿佛有水汽清风拂面而来,清凉之意令人心神舒畅。”
“这算得什么~你瞧~这才是真真的好手艺”刘新筠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画匣子,“看~这里面有一个暗格,若不是之前顾家大哥哥教过我,旁的人根本看不出来。”随后刘新筠从暗格里又拿出一幅画,道“好妹妹~你快看看这是谁吖?”只见那画上绘着墨山青水的轻纱盈盈展开,乃见一红衣女子端坐青石之上,对梅抚琴。雕花桐木古琴安放膝上,白玉纤指在弦间上下翻飞,朱唇微启,几瓣红梅簌簌飘落,及满裙襟,恍若天人。
华兰瞬间羞红了脸,嗔怪道:“姐姐怎么……哎呀~。”刘新筠笑道:“好妹妹……难为顾家哥哥这番心思了……你瞧这画上未落名章,我把我的别号印上,你拿回去只说是我画的妹妹,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华兰只红着张脸,不再言语。
林栖阁内,林噙霜巧笑嫣然地边给盛弘捏肩松腿边柔声道:“老爷~墨儿此次回宥阳老家~可否请老太太做主将墨儿记在大娘子名下,这样墨儿也算是嫡女啊~这府里眼下只有墨儿是庶出的姑娘,霜儿担心她受委屈”。盛弘听后立时变了脸色:“墨儿虽是庶出,可从未亏待过她,几个姐妹有的,她都有。你叫我如何去同老太太说。”说完便起身离开林栖阁,临出门前又甩下一句:“当初玉儿要是活了下来,墨儿也就不是唯一的庶出姑娘”。林噙霜听完,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雪娘进来方把她扶到炕上。
八月初六,宜出行。
一往南,车辘滚滚,八月初的天气暑气未消近,秋风乍现,墨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说上几句诗,华兰如今却别有一番心情,一路上沉默着不说话,只在歇息时关心祖母时才说话。
到了宥阳,盛维和长子长松亲自迎在城门外,墨兰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堂哥,只见他肤色微黑,浓眉大眼,嗓音响亮,气概爽阔,和长梧生的很像。
八月的宥阳秋风送爽,天朗气清,早有小厮前去老宅报信,待盛老太太一行人到时,盛宅正门大开,门口站了一排锦绣罗琦的女眷,见盛老太太下轿,当头的盛维的妻子李氏走上前来,对着盛老太太行礼,笑道:“婶婶总算来了,我家老太太日夜盼着,这些年没见着婶婶,如今见婶婶身子爽健,侄媳妇儿这心里比什么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