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京城,远离了那些令人难堪的事情,再也没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再也无人笑话他了。临淮全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兼又舟车劳顿的,当晚发了一场高烧。李诚请了一个老大夫,老大夫捋着一把白胡子,不住地颔首。开了药,李诚就拿着开好的药房抓药娶了。冷翠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又是擦身又是熬药的,忙活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冷翠带着血丝的双眼看向床上的临淮,他的脸是白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干裂地起皮了,两眼紧闭着,许是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临淮嘴里喊着:“不要这样,救命,救命。阿姐,救救我……”“滚,我不是什么太子。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冷翠忽地把他抱在了怀里,泪流不止:“王爷,没事的。我在这儿。一切都好了。”
在睡梦中,云峥看到了一个年仅16岁的男孩子受尽了凌辱,他哭喊着,求救着,周边的人衣冠楚楚地站在一旁,用无尽的恶意欣赏着他的挣扎,他的无能为力。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云峥想拨开重重人群,拉着男孩一起走。可是,她的身体穿过了重重人群,站在男孩身边,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有人听到了他的哭喊。成国的士兵冲进了西凉的宫殿。砍人如砍菜般地一人一个。在男孩身上施虐的人,也一个一个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男孩躺在地上,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还活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尽管声音那么小,云峥还是听到了,他说:“陆将军,带本宫回去……”这句带“本宫回去”是从她嘴里念出来的。
云峥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呢。陆央把男孩带上了马车。坐在陆央怀里的男孩忽然转过身,一潭如死水般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看来:”你为什么不过来?”云峥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男孩虚弱地脸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因为,你才是我啊。”
云峥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陆央将军的披风挂在她身上。她的身上留下了难堪的伤痕。陆央在她耳边一板一眼地说道:“太子,你先忍忍。我们很快就回营了。“
云峥后肘一击,挥开陆央的双手,从马上跌落下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神志不清地说道:”不,我不是太子。我是云峥,我不是太子,我怎么会是太子。我是云峥啊,我明天还要上课啊,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
她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直到陆央和他的军队远远地被抛在脑后。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期然地看到脚下一双丝绣蟠龙靴出现在她眼前:“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面,怎么不死在外面?”云峥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到武帝面如刀削的脸庞,带着滔天的怒气,左手提剑,一步步地向她走来。云峥疾呼道:“我不是太子,我是云峥。我不是他,你别来找我……”
话未说完,武帝的长剑已经挥向她的脑袋……
临淮倏地睁开眼睛。“我这是在哪儿啊?”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厚厚的汗珠。全身上下粘腻地很。趴在他床前的冷翠惊醒过来。她看着做起来的王爷,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总算放下心来。“王爷,我们现在是在汤免。总算退烧了……”
临淮茫然地巡视着周围的环境。头顶上的芙蕖、墙上的青狼、脚下的青花缠枝,这不是他的寝宫吗?他昨天才看到的。这里是王府。王府是在汤免里,汤免是他的封地。他父皇赐予他的封地。她是废太子临淮,是孝贤王。
不,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废太子临淮,不是什么孝贤王,没有什么封地,也不会有什么王府。我是云峥,陈云峥。我还在学校里念书。我是女孩子,才不是那个被男人当成女人用的废太子。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又伸手摸到被子里,霎时脸色惨白。“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变成一个男人呢。我是云峥啊,我是个女孩。不可能的。镜子,镜子,快给我镜子……”
冷翠急忙拿过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临淮劈手夺过镜子,再三地凝视着依稀可以辨出的面容,苍白的面颊,一双因惊惧而发亮的丹凤眼,衬着一双淡漠的剑眉,一个高挺的鼻子下是两片薄薄的嘴唇。泼墨般的长发散落在两侧。俨然一个尚未成年的男子。是梦中的那个男孩。
临淮吓得扔掉了手中的铜镜,铜镜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每一块碎片都记录着云峥的每一部分,组合起来,还是他,他摔碎了镜子也改变不了事实。他是废太子,那个被侮辱的废太子。临淮尖叫起来,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疯了般地冲出了门外。
恰巧赵琅在都尉府安置下来后,命人采买了几个丫头,送到王府里。看着王爷赤脚亵衣在花园里乱窜,少不得一掌打晕,扔回冷翠的怀里。
冷翠心惊胆战地把人扶回室内。赵琅让人请了大夫,把脉一番。无非是郁结于心,心智一时失常,过几日就好的老生论调。赵琅也懒得理这个一无是处的弃子,面子做到了就行,推脱有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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