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临走前，还朝隔壁借了把椅子，卫知与武帝一人一个小木凳子，坐在这堆农具面前。确认两个人没有什么问题后，方提着包袱往偏僻处躲。武帝胸口受伤，怕继续流血，只能把头压低拿起一把锄头，仔细端详着，胸口趁势靠在大腿上，与周边坐在板凳上整理东西的小摊贩们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卫知蹲坐在地上不自在，站起来，拿起一个斗笠，左瞧右看的，武帝颇为嫌弃，一开口就是一股土渣子话，道：“俺们是来卖东西的，你这婆娘光站着做什么，学着旁边的唱和几句，不然等下都要拿回去，重的很哩……”卫知先是惊诧，没想到武帝还会一口拉渣子的土话，她看着隔壁的小摊贩们，吆喝着嗓子，把自己摊子上的东西唱出了一朵花：“大家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拨浪鼓咚咚里呛，小孩拿在手咚咚跑；头花红中带绿，姑娘戴在头镜里美；铲子直又长，婆娘炒着菜才香……”听着这不伦不类的推销词，卫知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脸先涨红了，她在象牙塔里呆久了，脸皮子浅得很，实在做不来，回头看看武帝，武帝怒目圆睁地瞧着她，道：“死婆娘，咋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卫知听了这话，不高兴了，为了争一口气，她张开大嘴，却发不出声来，转过来，看到武帝一脸嘲讽地看着她，她一跺脚一扭头，嘴是开了，声音却往肚里咽，“锄头一把五十文，斗笠一个五文钱，大家过来看看啊……”卫知这几句声若细蚊，在这嘈杂的街道上，别说街上的人，只怕自己都听不清。加上卫知此时此刻穿得就是一乡下妇人，皮肤黑，手也粗糙，路上行人只当她不存在，飘过了。
武帝现在不再流血了，伤势缓解了，已有心思抬头看她笑话了。卫知一扭身，也不喊了，黑着一张脸，坐在小凳子上，彻底地变成了一个赌气的小媳妇。偶有几个普通老农，停下来，问锄头的价钱。卫知现在只记得自己要卖东西，也不知道价钱，只得转身看武帝，武帝见有生意上门，很是高兴，抬起上半身，道：“五十文。”老农听了，摇摇头。武帝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那个铁匠说了，这锄头是上好的精铁打的，不容易钝，这个价钱就不止30文了，这锄柄是俺爹砍了山上的杉木，一刨子一刨子削成的，花了三天下地的功夫，你摸，上面一根毛刺都没有，滑溜溜的，这个至少值10文吧，说句实话，五十文钱，俺还不想卖了。卖你也只挣10文，还不如放在家里自己用。”
老农一听，是这个理，然后仔细一看这后生，身材高壮，脸也周正，为人看着正派，不像会骗人的，与其他人商量了下。在武帝的忽悠下，掏出了五十文，买下这锄头。
武帝接过老农手中的铜钱，回身转过头来递给卫知。卫知一愣，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才要起身，武帝开着嗓门，如普通农家汉子般说道：“你这婆娘，呆头呆脑的，连银子都不要了。这回可要藏好，可别再弄丢了……”卫知耷拉着脸，听着武帝一盆又一盆的脏水臭水泼到她身上，面无表情地接过铜钱藏起来，一文钱也是钱，白给的有啥不要。
许是有了第一个生意上门，连带着后面陆续有人过来询问这些斗笠锄头啥的，武帝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谈起价格来，却也当仁不让，一文钱不少。透过围在周边的农人们，卫知瞟到几个人暗中互相点头示意，心下着了慌，又看看武帝脑袋上戴着个斗笠，一手拿着斗笠，一手指着斗笠，唾沫横飞地向围观群众展示他的斗笠在天热时，可以遮阳；在下雨时可以挡雨；没有雨没有太阳时，可以扇风，这么好用的东西，配上鬃毛蓑衣，简直是下地干活的好帮手。武帝的能说会道吸引了很多光看不买的人。那些暗中隐藏身份，参与追杀的人，在这边瞄了一眼，均都摇摇头，迅速地转网下一个疑似目标。
武帝也看到了这些人的动静，但为了防止他们回头，他还是卖力地推销这些农具，讲得口干舌燥，待收了钱，转手给卫知，让她收好。待到天亮时，官府的人过来，吆喝着收摊清理早市。
卫知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摊子，随便收了收，武帝还是有模有样的把空担子挑起来，往回走。走到巷子里，四下无人了，才忍不住捂住胸口，嘴里不断地咳嗽着，幸亏没有喷出血。卫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武帝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塞回怀里，方道：“你挑着担子，往回走，回到你姐姐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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