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厨房里飘出一阵阵香气，是庄图南炒的青菜。有时黄玲回来太晚，图南就自己做些简单饭菜。
黄玲快步走进院子，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今天开会，新厂那边的新设备马上就要到了，产能能明显增加。”她放下挎包，又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听说老厂那边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庄图南一边往锅里添油，一边问道。灶台上的火苗跳动，映得小小的厨房忽明忽暗。
“销售科那个小赵，你还记得不？以前老逗你玩那个。”黄玲走到厨房门口，“为了追320万货款，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纱厂欠60万，印染厂85万，各地供销社175万，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庄图南手上动作一顿：“那库存情况怎么样？”
“仓库堆了83000匹布料，货值快百万了。”黄玲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扬起眉毛，“不过新厂这边订单可多了，根本供不上。”
“妈，您知道老厂积压的都是什么布料吗？”庄图南将炒好的青菜盛进盘子，眼睛亮晶晶的。
“40支双股纱布15000匹、32支府绸28000匹、花色布料25000匹，其余是些杂色布料。”黄玲报出这串数字时，丝毫不见疲态。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对这些数据了如指掌。
“妈，您明天能不能...”庄图南话未说完，就被黄玲接了过去。
“去老厂拿些样品？”黄玲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我就知道你小脑瓜里在打什么主意。正好新产品研发要用，我明天去趟老厂。”
夜色渐深，蝉鸣阵阵。母子俩围坐在小桌边吃晚饭，斑驳的路灯光透过窗棱照进来，给这个六月的夜晚添了几分生气。
“嘿，图南哥！”院子里忽然传来林栋哲的声音，“在家吗？”
“进来吧，”庄图南喊道，“没锁门。”
林栋哲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个作业本：“黄阿姨，图南哥，我做完数学作业了！”说着往桌边一坐，眼睛已经瞄上了桌上的菜。
“来得正好，一起吃。”黄玲笑着给他添了碗饭。林栋哲这孩子虽然调皮，但最近在图南的辅导下，学习确实进步不少。
筱婷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不讲卫生，每次都要盯着他饭前便后洗手，但是也没真的嫌弃，两人还是同进同出，小巷里都说他俩是菜板和菜刀。
吃过晚饭，庄图南回到自己房间。
他仔细琢磨着母亲说的那些数据，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这些积压的布料虽然一时卖不动，但只要改良工艺，完全可以开发成新产品。
第二天一早，黄玲就去了老厂。
夏日的阳光照在老厂斑驳的围墙上，映出一片明晃晃的白。
她轻车熟路地往库房走去，路上遇到不少老同事，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推开库房的铁门，扑面而来一股混合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
高高的布料堆几乎顶到房顶，让这个老旧的库房显得更加逼仄。李大姐正在清点库存，见是黄玲，连忙迎了上来。
“黄玲！”李大姐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们新厂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订单都接不过来。”黄玲说着，目光扫过成堆的布料，“李大姐，我来取些样品，新产品研发要用。”
“那你尽管拿，”李大姐帮着翻找布料，“这些都堆了快半年了，前几天小张头还发愁呢，说再这么堆下去，老鼠都要来打窝了。小赵还在医院里躺着，销售科那边的事也不知道谁来管......”
黄玲一边挑选样品，一边听着李大姐絮叨。这些布料她再熟悉不过，每一匹的手感、规格、成色，她在老厂二十多年熟练工的经验，闭着眼都能摸出来是什么布。
带着厚厚一叠样品和目录，黄玲回到家时已是午后。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庄图南正在屋里写作业，听见动静立刻迎了出来：“妈，拿到了？”
“都在这儿了。”黄玲把布料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抽出一本厚厚的目录，“这是近半年的库存明细，品种、规格都标得清清楚楚。”
庄图南一边翻看目录，一边问：“妈，老厂那边什么情况？”
“唉，”黄玲摇摇头，“库房里的布料都快堆成山了。李大姐说这都快半年了，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小赵还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妈，让我研究研究。”庄图南拿起目录和几匹样品布料，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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