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两棵榆树是沟里树中最粗的,有一拢多粗,每至盛夏,枝繁叶茂,满地阴凉。靠着树干搭起的两根条石上,时常坐着几个端着笸箩做针线活的女人;三五成群的孩子玩着不知名的游戏,嬉闹声丝毫未影响到在树上做窝的喜鹊。
沟底虽有些垃圾,却并不妨碍水的流淌。
刘长连用铁锨推着积雪,堆到榆树下,树下空间不够了,便推到沟里。周长祥弓着腰跟在后面,铺开扫帚,细细清扫,均匀的划痕如同在作画。
一大清早,两人把街面清扫得干干净净。
扫雪也是个力气活。在周长祥和刘长连歇息的时候,王杰生推了一车雪,倒在沟里,转身回走到他俩跟前,说:“你得催着点儿王业发,那个狗日的,天天醉蒙蒙的,还净干顺手牵羊的事,怕时间一长,事情准得黄了。”
“嗯,这件事多亏有你帮忙。若不是你,张超肯定不会答应。”周长祥感激地说。
“张成元是个好校长,处处为孩子们着想。”王杰生接着又说,“你们抓紧把村里办年节目的事弄好,这是张超答应你们的一个条件。”说完,推着小车走了。
周长祥扭头对着刘长连笑了笑,说:“王杰生当村长真是屈了才。”
早饭后,周长祥从炕下头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灰黑色的小长木盒,用花布包袱包好,挎在胳膊上,领着周洋和周海出了家门。
路边未被踩踏的积雪,蓬松蓬松的,犹如厚实的蛋糕。看到周海在厚厚的雪地上蹦跶,周洋也如撒欢儿的小马驹,挣脱了周长祥的手。一会儿捧起把干净的雪,伸出舌头细细舔尝;一会儿将雪团成圆球,使劲扔向远处,向着没脚印的雪地里跑。跑不动的时候就势扑倒在地上,在雪上砸出一个小人形。笨拙地爬起后,又笑咯咯地回头数着雪上歪歪斜斜的小脚印。
走下斜坡,在大队部门口遇见了王业发。“吃饭可真够早的呀——哟,昨晚上被嫂子训了?”看着王业发眼圈微微发黑,周长祥笑着说。
“嗨,你嫂子就那脾气。”王业发夹紧腋下的皮革包,习惯性地摆了一下头说道。言语中,既似满不在乎,又似颇感无奈。
昨晚,王业发与赵家媳妇一番云雨后,又在张超家打麻将至深夜。回家后,被老婆骂了个祖宗八代,一宿都没睡好觉。
周长祥见王业发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急忙说:“封窗子和购买烤火碳的事,还得麻烦王会计多上点心。”
“哦——”王业发迟疑了一下,侧身回头说:“木匠明天下午去封窗户,烤火碳得两个集日之后才能送来。你跟张成元说给我找两张破桌凳。”
“行,到时候我给送去。”周长祥担心王业发不办正事,爽快地答应下来。
穿过村西的南北路,周长祥父子三人进了学校。教室里的门还没开,七八个学生正在打雪仗。旗杆下的空地上,嬉笑声不断,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周海看到王铁和张平正在互扔雪球,便摘下书包,撂在地上,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周洋更是着急,弯腰团了个雪蛋,小跑着跟了上去。
周长祥捡起书包,望着周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孩子越发壮实了,这一年刘长连没少费心思,把一身的军体拳和擒拿格斗术全都传授给了他。”
矮墙外的果树枝桠亮白,透着一丝倦怠。树下原本是杂草的天地,如今却是一片洁白。几只不甘寂寞的土鸡四处闲逛,在雪地上留下了不少爪痕。突然,一只大红公鸡不知受到什么惊吓,噌地展翅飞上树,“咯咯”地叫个不停。树枝晃了两晃,将树上的积雪抖落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