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朵白云似乎带着润泽的湿气缓缓飘动,将湛蓝的天空擦拭得愈发透明、耀眼。
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抵达镇医院。
周长祥脸色蜡黄,两手紧紧按着小腹,在刘长连和大国的搀扶下,进了急诊室。经过查血、验尿等检查,最终确诊为急性坏疽性阑尾炎穿孔,坏疽引发腹腔内感染。
“带了多少钱?够吗?”刘长连看了看蜷缩在木床上的周长祥,又瞧了瞧化验单,向满脸焦急的孙菊问道。
“临时够了,捎了七八百。”孙菊两手压在小包袱上,满脸愁容地说。
“差不多,我也带了三百。”刘长连宽慰道。
孙菊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走到周长祥身旁,用袖子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叫大国回去吧。大队里还得用拖拉机。”孙菊苦着脸,扭头对刘长连轻声说。
刘长连点点头,出了病房,送大国上了拖拉机。
“长祥,要解大便吗?我陪你去准备一下,过会儿得空腹做手术。”刘长连摸了摸周长祥的额头,轻声问道。
“大哥,你扶着我。阑尾炎不是什么大病,手术后就会好的。放心吧,我身体硬朗着呢。”周长祥应了一声,无力地睁开眼,强颜欢笑地说。
这话既像是对刘长连说的,又像是在安慰孙菊。
孙菊原本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周长祥这么一说,她的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般,滴答滴答地落在前胸。
“别哭了。我带长祥去方便,你去缴费吧。”怕周长祥难过,刘长连急忙制止了孙菊。
手术进行得很快,大约一个小时后,周长祥躺在了病床上,腹部缠满绷带。
“多活动,吃流食。”护士给周长祥挂上针,生硬地撂下一句话,就轻飘飘地走了。
夜,悄然而至,天空中不见月亮的踪影。四周一片漆黑,走廊里的灯光昏黄暗淡,围绕着灯泡乱舞的飞蛾小虫不计其数。几只大个的“瞎撞子”犹如轰炸机一般,在灯光里横冲直撞。嗡嗡声与医院墙外水沟里的蛙声相互交织,此起彼伏,聒噪得很。
刘长连蹲在走廊里,倚靠在墙根处。他的胳臂肘支在大腿上,两小臂交叉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忽明忽暗的喇叭烟。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的烟雾让刘长连的脸愈发模糊不清。
“吃几个包子吧。你一整天都没吃饭了,身体会受不了的。”看到周长祥睡着了,孙菊悄悄地出了病房,轻声走到刘长连身旁。
“我吃过了,买饭的时候吃的。你去吃吧。外面凉,快回屋里去。”刘长连吧嗒了两口烟后,说道。
“不想吃。”孙菊倚着墙,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多少吃一点儿吧。明天你回家,我自己在这里就行。做了手术,就是打盐水消炎,不用都待在这里。”刘长连掐灭烟头,抬头看着孙菊说。
“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就行。”孙菊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刘长连说。
“跟我有啥可客气的,你回家照顾两个孩子,再把大黄喂好。你在这儿也抱不动他。过个五六天就出院了。”刘长连扔掉手里熄灭了的烟蒂,望着身材娇小的孙菊说。
孙菊没有说话,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说:“上屋里吧,外面凉。”
刘长连应了一声,却并未起身。
走廊外,风轻轻地揉捏着潮润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