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垂着两手,站在石板旁,乌黑的短发湿漉漉的,鬓角汗如水流,小褂后背湿湿的,贴在身上。
清理完土台,周洋推着一小车干土进了院子。
黄澄澄的苞米棒在靠近栀子花的日头地里摊着,馋得几只母鸡时不时的过去偷啄。这也恼得坐在高凳上的孙菊,拿着长竹竿撵了再撵。
“喝口水吧,过会儿再干。”说着,孙菊用拐杖往旁边推了推跟前的水盆,里面浸着刚刮去皮的地蛋。
“我把干土填到粪坑里,先叫醒着猪尿。过会儿我大爷来铲猪粪。”说着,周洋放倒猪栏的两块条石,把小车推到猪粪坑边,铲起干土撒进猪尿多的地方。
南墙根的毛泡桐树尽管依旧枝繁叶茂,结了很多果壳,但她最知秋天的时令,时不时地飘下几片枯叶,来印证着权相贾似道“梧桐叶叶是秋风”的佳句。
“干得挺快啊。”刘长连推着木簸箕,穿着水鞋站在猪栏边,满意地说。
“都去喝点水吧,过会再干。倒的水也凉了。”周海站在猪栏边,挠着头发,对两人说。
“这里没有你事,学习去吧。抓紧弄完了,下午还得去拾地瓜干。”刘长连抓起铁锨铲了一下猪粪,侧头对周海说。
“大海,你挖些麦子去松波家换些锅饼吧,过会儿炖地蛋吃锅饼。”孙菊看着闲得不自然的周海说。
“嗯。”周海把猪食桶往旁边挪了挪,进屋挖了麦子出去了。
刘长连扎稳马步,身体微弯,将铁锨铲进猪粪,然后抓着锨把一压,一掀,猪粪就冒着水泡出现一浅坑,周围的猪尿立即涌进坑里。
接着,刘长连攥紧锨把,将右手担在右大腿上,左手下压,手臂用力,瞬间小臂肌肉层次分明,青筋暴起,肌肉紧绷,犹如钢棒。
脱离粪坑的黄黑色猪粪,老老实实地趴在铁锨上,淌着猪尿,泛着恶臭。
“远点儿,洋洋。别漰身上。”说着,刘长连将铁锨反扣,把猪粪结实地磕进木簸箕。
“下沟坡慢点,挨着平台一头倒,别弄得到处都是。”看着周洋推起木簸箕的小车,刘长连嘱咐道。
木簸箕里的猪粪看上去不多,但重得很,尤其两个木簸箕交替使用,让周洋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幸亏他有耐力,懂得如何分配用劲。
门前树影斑驳,有很多枯叶,基本上都是老榆树落下的。大黄静静地趴在石板旁,像是睡着了,即使榆树稍上的喜鹊闹得欢滕,它也毫无反应。
“这么一堆啊。”看着刘长连将猪粪在平台的西头堆起来时,周洋惊讶地嚷道。
“嗯,不少。得有小半年没清理了。”刘长连绕着粪堆,用铁锨拍打着。
“你推些土铺在清理好的粪坑里。过会儿,我提水拌黄泥,拍粪堆上,抹实了。”刘长连边拍着粪堆,边朝周洋说。
堆积的猪粪渗出许多猪尿,沿着平台凹地淌到沟底。沟里除了各种垃圾,就是早落下的各种枯叶,有槐树的,有杨树的,有苦楝树的。最叫人唏嘘的是攀爬的剌剌秧,它依附在槐树枝上,费了各种努力,拼命往上攀爬了一整个夏天,最终也没见到阳光,早早地干枯了。
黄泥本身粘性强,经刘长连拍打,涂抹,一个密不透风的外壳严严实实地罩住了粪堆。
待刘长连收拾完一切,已经过晌。老榆树上的喜鹊不知飞哪理去了,只有硕大的喜鹊窝在树头上摇晃。天雾慥慥的,形状怪异的云彩越来越多,被风揉捏着,变换着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