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讨说法(一)
“你铰裤腰干啥?”孙菊端着半盆虾子,进了院门,看着坐在磨台旁做针线活的刘凤问道。
“唉,遭罪啊。”刘凤两手握着铰了裤腰的裤子,重重地锤向大腿,说,“手指不打弯,吃饭只能用虎口夹着汤匙;上茅房腰带也解不开,天天尿湿裤子。”
听了刘凤的话,孙菊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在鸡窝口徘徊的几只老母鸡。
“给他改成穿松紧带的。”刘凤满脸凄楚地看向孙菊,停顿片刻,又说,“你拿虾子干啥?”
“这是他大爷在后沟里拿来的,说是老憨逮的。炸炸给育红吃。”说着,孙菊把虾盆放在磨台上,在刘凤身旁的板凳上坐了,“他大爷不在家?”
“唉,又去大队部了。”刘凤没抬头,只是自顾自地缝着穿好的松紧带,“天天跟上班似的,比以前去得还勤。”
“去就去呗。在家里,你看着还难受。”孙菊拢了拢头发,劝慰着刘凤,“他这样做不也是为了让张超看的?等着张富贵回来。”
“操他娘的,这个杂种啊,怎么还不死。”听了孙菊提到张富贵,刘凤咬着牙,恨恨地说。
“应该快回来了。听他大爷说,那杂种在县城里偷东西叫人打了。”孙菊安慰着刘凤,低声说,“狗改不了吃屎,你想县城里的人能轻饶他?”
“砸死了才好呢。”听了这个消息,刘凤侧头看了眼孙菊,畅快地说。
“汪汪,汪汪。”胡同里,传来大黄的叫声。接着,王杰生咳嗽着进了院门。
看到王杰生进了院门,刘凤起身,将针线笸箩放在磨台上,端起虾盆进了锅屋。
见孙菊未起身,王杰生抱着双臂,神情落寞地坐在刘凤刚才坐过的凳子上。他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今下午你和谁在大队里?有什么消息?”孙菊凝视着面前这个昔日魁梧、一脸方正的汉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如今的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无助。
“和王业发、张玉祥。”王杰生佝偻着上身,侧头看了眼孙菊,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什么动静。”
院子里,静悄悄的。磨台南边的那棵粗枣树,树皮黢黑,布满皴裂,树梢上挑着几片半黄的叶子,在微风里抖动。徘徊在鸡窝口的最后一只公鸡,也钻进了鸡窝。
“娘,我回来了。”正当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胡同里传来王育红的声音。
“育红成大姑娘了。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俊。”看着进了院门的王育红,孙菊抬头笑着说。
“婶子在玩的。”王育红边摘着斜跨的书包,边向孙菊打招呼。
“路上得走多长时间?”孙菊看着洗了手,坐在堂屋门槛上,正在喝水的王育红问。
听到问话,王育红略加思考,抬头看着孙菊说:“估计得一个多小时。”
“哦。”孙菊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路上,我看见大国开拖拉机拉着栓子来了。”王育红喝完水,侧头看向王杰生说。
“你说啥?栓子回来了?”王杰生闻言,立即抬头盯着她,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