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劳动课（一）
操场南头那污浊不堪的臭水沟，在曹乾亮的协调下，疏浚通畅了，潺潺流向路西的稻田。而后，他又亲自率领施工队，将操场的南墙砌好，并盖了厕所，与东边的墙体完美衔接，令整个操场呈现出方方正正的形态。
这所有的安排，皆源自于暑假前夕，黄波、孙玉娟、田文年和曹乾亮在桥头赵贵明饭店商议的结果。交换的条件是务必保证学习成绩极其糟糕的曹营、赵钰远能够在中心初中就读。
孙玉娟是大山镇教委主任，也是黄波老领导的长女。
篮球赛后，刘国祥、赵永生、曹营以及刘普贤四人进了学校的专业篮球队。尽管姜红樾多次游说周洋参加，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你还在磨蹭啥，班主任都进教室了。”跑进宿舍的张建明瞅了眼田幸福，望着热水盆里漂着的两张一元的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嘻嘻地说，“又在泡钱啦！你就专坑那几个卖豆腐的老娘们儿。”
“我这是在支持她们的工作。要是都像你一样不买豆腐脑，她们咋挣钱？”田幸福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捞出来的钱的一个角，竭力将其分成两片。
“哟呵！这技术够厉害的呀！”张建明看着田幸福稳稳地把一元钱揭开，分成两张，平整地贴在玻璃上，不禁连声赞叹。
“还算可以吧——，那就拜师呗，免费传授给你。”田幸福一边用卫生纸在钱面上吸水，一边笑吟吟地说。
“切，谁学你这骗人的把戏？”张建明撇撇嘴怼了他一句，说道，“赶紧去教室，班主任已经去了。”说完，从木箱子里拿了个苹果，随即锁好，跑出了宿舍。
望着张建明跑走的背影，田幸福侧脸瞅了瞅那小锁晃动的木箱，低头拿起裁好的与钱大小一致的白纸，在两片钱的另一面用胶水小心地粘贴着。
八九分钟后，田幸福将贴好的“钱”压在玻璃下，用枕头盖住，仓皇跑向教室。
三天后，张建明的小木箱被撬了，丢了一袋奶粉、四个苹果和五块钱。
花坛里的月季已完全凋零，仅存的花托上那干枯褶皱的萼片在风中瑟缩着。葡萄架上的叶子大都飘落，仅有几片新长出的嫩叶，在风中颤抖，仿佛弄错了时节。
田幸福跑到教室门口时，看到赵吉法正在讲台上讲话，便悄悄溜向后门，无声地进入教室。他的座位就在后门旁的第一个。
赵吉法斜瞥了他一眼，继续讲话。“明天下午第三节课与课外活动，咱班有劳动课，平整操场跑道南的垃圾，推土，栽种竹子。曹营、赵钰远、刘艳玲从家里推车子来，其余的走读生每人带一把铁锨、一个水桶。放学后，由赵祥涛和曹营将所有学生分成三组，依照学校的安排进行劳动。”
赵吉法安排完后，没过多久便放学了。空荡荡的教室里，赵祥涛和曹营正在划分干活的小组。
“秀才，你带一组，可以不？我和班长各自带一组。”趴在讲桌上的赵祥涛瞧了一眼正在座位上学习的周洋，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行啊。只要你俩把车子、铁锨、水桶以及男生分配均匀就行。特别是那些能干重活的大个子，一定得分配均匀了。”周洋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讲台上的两人，大声说。
“对，对。秀才说得在理，得把车子、铁锨、水桶分配均匀了，不然没有工具怎么干活？”听了周洋的话，曹营非常佩服地赶忙说，“重新分配，重新分配。人员重新搭配。”
两人一阵吵吵，总算有了个草稿，赵祥涛看到周洋还在学习，便拿着一张纸，走到他的座位旁边：“秀才，看看。不行再调整。行不？”当赵祥涛回头看向曹营时，却发现他早已没了踪影。
“也行吧。工具分配还算合理。只是曹营那组大个子多一些，你的少，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周洋看了一眼草稿，抬头对赵祥涛说道。
“那就这样吧，这是曹营要求的。走，吃饭去。”赵祥涛将草稿叠好，看着周洋说。
“我不吃了，你赶紧去吧。要不就没饭了。”周洋催促着赵祥涛，随后又低下头学习了。
周洋这句不经意说出的话，被尚未回家吃饭、正在座位上学习的曹艳艳听到了。她看见赵祥涛离开后，教室里再无他人，侧过身子，回过头看向周洋，关切地问：“怎么不去吃饭呀，是不是刚收了试卷费，没钱了？”
“有钱，有钱。只是中午吃得太多，这会儿不饿。”听了曹艳艳的问话，周洋抬头望向她，笑着说。
“得按时吃饭呀，不吃饭怎么能行？正在长身体呢。晚上放学回家我都还得吃。”曹艳艳温柔略带嗔怪地说道。
话音刚落，几个吃完饭的学生推推搡搡地走进了教室。话已到嘴边的曹艳艳只得转身坐好，假装学习的样子。
教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沙沙的写字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在明亮的日光灯下，清晰可闻。这安静中的晚自习，时间过得飞快。
晚自习放学铃声突然响起，教室瞬间像平静的水面开锅了一样，一片嘈杂混乱，人声鼎沸。后几排的男生撤离神速，眨眼间就走得不见踪影。
曹艳艳挤过走廊中的几人，在周洋的桌上放下一个小提袋，随后满脸通红地转身离开。这个动作之快，就连周洋都没能够看清。
周洋朝四周瞧了瞧，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打开小提袋，里面是一个装在纸袋里的面包。一张纸条上，娟秀的字体写着：好好吃饭，没钱的时候，吭一声。
向来不轻易表露情感的周洋，看了纸条后，内心起伏不定，一股眷恋的热流在胸口若有若无。许久之后，周洋才将纸条抚平，小心翼翼地夹在英语课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