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北三十里,残破的驿站内飘着酸腐的霉味。
李儒用蛇形玉戒叩击着龟裂的案几,青瓷盏里的茶汤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公子可曾留意,伍轩门客近日出入刺史府的时辰,总在刘荆州服用五石散之后?”
刘琮扯下沾着霜花的貂裘,腰间新换的玄铁剑撞在柱础上发出闷响。
他盯着李儒从袖中抖落的竹简——那上面竟拓着伍轩的私印,还沾着与父亲书房相同的龙脑香灰。
“城西说书人已换了新本子。”李儒枯瘦的手指抚过竹简裂痕,“就说伍司马改良的龙骨水车,实为窥探各郡屯田的暗桩。
今日腊八施粥,老朽特意在城南粥棚加了赤豆...”他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的血迹竟与竹简污渍如出一辙。
晨雾未散时,襄阳城已飘起古怪童谣。
卖饴糖的老汉哼着“木牛流马走四方,伍家儿郎称大王,”蹲在刺史府后巷的菜贩,突然对着送柴伙计惊呼:“你这捆柴怎么排成八卦阵?”
唐婉掀开牛车帘幕时,正看见三个总角小儿追逐着滚过青石路的铜铃。
那铃铛上系着的红绸分明是荆州织造局的贡品,此刻却沾满泥浆。“天降紫微落荆襄,真龙却在云梦泽...”童谣声钻进车厢,她攥紧昨夜从伍轩外袍找到的墨渍绢帕,突然明白那些歪斜符号竟是反写的《九章算术》。
“查到了!”牛萱踹开别院柴房的门,马鞭上还沾着信鸽绒毛,“那批说书人领赏钱的暗桩,居然藏在咱们剿过的水匪老巢!”她将染血的账本拍在案上,羊皮封面赫然印着蔡氏商行的朱砂戳。
伍轩摩挲着温好的酒樽,目光掠过窗外惊飞的寒鸦。
刺史府方向飘来的炊烟突然断了一缕,他轻笑出声:“李儒当真老了——既要伪造我与江东往来的书信,怎的忘了陆氏家主最厌槐花墨?”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唐婉提着鎏金铜雀灯走进地窖。
堆积如山的案卷中,她抽出一卷襄阳志,指尖停在“光和三年”的记载:那年汉水改道冲毁的旧粮仓,正是如今李儒别院所在。“找到了!”她将泛黄舆图铺在月光里,“这些新挖的地道,分明通往...”
风雪骤急的清晨,伍轩单骑出现在蔡氏盐行。
他当着十二位掌柜的面,将改良过的晒盐法竹简投入炭盆。
青烟升起时,廊下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江夏来的驿卒背着插满翎毛的文书,铠甲上沾着与谣言中相同的红褐色粉末。
李儒在密室碾碎第七块松烟墨时,铜漏突然迸裂。
他看着水渍在伪造的书信上晕开“云梦泽”三字,枯脸上浮起狞笑。
窗外闪过夜巡士兵的火把,照亮他刚刚系上信鸽脚踝的鎏金竹管,那上面刀刻的纹路,与刘表私库丢失的虎符拓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