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粒蜜渍在青石板上碾碎时,州牧府的铜锣骤然炸响。
伍轩盯着城墙上被野蜂啃噬殆尽的“卍”字,指尖残留的蜂蜜突然变得粘稠如血——二十里外渡口的芦苇荡里,三百张强弓已经绷如满月。
“蒯家龟甲纹配刘景升私印,倒比蜜饯铺子的八宝糖更甜三分。”牛萱将孔明灯残骸抛向护城河,溅起的水花惊散游鱼。
她忽然抽出腰间缠着的九节鞭,银链绞住暗巷里探出的半截刀尖,“只是这糖霜里裹着的,怕是蒯越老儿藏在算筹里的毒针。”
唐婉的银簪正点在城墙青砖的裂缝处,金粉顺着砖缝渗入夯土。
她望着街角突然增多的流民,突然将簪尾刺入自己掌心:“先生可曾见过卖儿鬻女的父母,会特意给稚子系上簇新的蒯氏绦带?”
话音未落,城西米铺的幌子轰然坠落。
黄忠的白须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老将军的环首刀正架在粮商脖颈:“午时三刻的粮价,倒是比孔明灯升得还快。”他刀背拍碎两枚青瓷碗,瓷片里赫然露出盖着州牧印的告示——“剿灭妖人伍轩”五个血字在磷火中妖异扭动。
伍轩突然抓起流民怀中的黍饼掷向半空,黍粒在夜风里散作金雨。
七个戴斗笠的汉子从暗巷窜出接食,却在碰到黍粒的瞬间惨叫倒地——他们指缝间漏出的磷粉遇黍即燃,幽蓝火舌顺着运盐车的辙印烧向州牧府。
“好个养虎为患的妙计!”刘琮的青铜算筹从青幔马车里掷出,正钉在护城河边的老槐树上。
十二盏新放的孔明灯从树冠升起,每盏灯罩都画着流民撕咬黍饼的鬼脸,“可惜这虎崽子今日就要变成蒯氏祠堂的踏脚毯!”
子时的梆子声淹没在箭雨破空声中。
黄忠反手扯下粮铺的布幌旋成圆盾,陈年粟米在箭镞撞击下簌簌飞溅。
牛萱的九节鞭缠住三支火箭甩向城楼,着火的箭杆正巧点燃谯楼预警的狼烟——本该漆黑的夜空,竟提前亮起了辰时才用的赤焰烽火。
“蒯越怕是忘了,狼烟掺了磷粉会变颜色。”唐婉将银簪插入烽火台石缝,簪头的夜明珠映出守兵袖口暗纹,“这守城的哪里是州兵,分明是蒯家养了十年的山匪!”
伍轩突然踹翻运盐车,盐粒混着磷粉在街面铺开银白星河。
他夺过流民手中的竹杖,蘸着蜂蜜在盐粒间疾书。
当第一支骑兵冲入盐阵时,战马突然惊恐人立——盐粒上的卍字符在月光下扭曲成毒蛛形态,蛰伏的野蜂群倾巢而出。
“结龟甲阵!”伍轩的吼声惊飞夜鸦。
三十流民突然扔下破碗,从草席下抽出藤牌交错成鳞。
牛萱愣怔片刻,突然大笑着将九节鞭甩成圆环:“这不是玄武门仪仗队的把戏么?”她话音未落,黄忠已经带老兵缩进藤牌间隙,锈迹斑斑的环首刀从鳞甲缝隙毒蛇般探出。
刘琮的青铜算筹在城楼上撞出刺耳声响。
他盯着下方突然变成铁刺猬的流民队伍,手中茶盏捏得咯咯作响:“蒯先生说三日破局,如今三个时辰竟折了我七成私兵!”鎏金车帘突然被劲风掀起,映出远处州牧府角门晃动的青幔——本该悬挂算筹的位置,此刻却系着半截染血的蒯氏绦带。
更漏指向寅时,护城河突然漂来七艘空船。
唐婉的银簪挑开船舱篷布,二十船青瓷在晨光里泛着冷冽青光。
她突然将瓷片抛向城墙,清脆裂响中竟传出蒯越门客的惨嚎——那些青瓷夹层里,密密麻麻全是沔阳流民咬破手指写的血书。
“明日米价会跌七成。”伍轩抹去脸上血污,指尖蜂蜜在瓷片上勾画商路图,“因为蒯氏粮仓...”他突然噤声,野蜂群组成的箭头正指向州牧府地窖方向。
牛萱的九节鞭已经缠住地窖铜锁,黄忠的环首刀在晨光里淬出寒芒。
州牧府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刘琮摔碎了第七个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