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青石板上，晨露尚未散尽，林羽踏着晨光，皂靴踩过钱记茶铺那被民乱波及、焦黑的门槛，腰间的铜算盘随之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他弯腰捡起半片染着靛蓝的碎瓷，指间传来硫磺味与茶渣混合的涩感——三天前那场民乱中掀翻的染缸，至今仍在巷尾洇出蜿蜒的蓝溪。
“林大人，新到的胡商在西南角闹事！”卖藕粉的小贩挤开人群，竹扁担上还粘着揭发钱记时用的檄文。
林羽瞥见柏瑶昨日替他系在算盘上的星纹绢帕，随着他疾走的步伐，在秋风里翻飞如蝶。正午的日头高悬，晒得幌子上的墨字都似乎蔫了下来。林羽隔着三丈远，就听见镶金腰刀的锵锵声响。五个粟特人正把波斯地毯往风水局“青龙汲水”的泉眼处铺，领头的络腮胡大笑着踩在石敢当上：“都说中原人信这个？”
“阁下脚下踩着的是镇海眼的神兽。”林羽的算珠突然被阳光晃得刺目，脊背窜起的寒意让他本能地侧身。镶宝石的弯刀擦着他的耳畔掠过，斩断的绢帕飘落在波斯地毯的莲花纹上。七个蒙面人从香料摊后暴起，淬毒的袖箭钉进林羽刚离开的矮凳。胡商们尖叫着撞翻蜜饯摊子，冰糖葫芦滚进染坊流出的蓝溪，顷刻间裹满妖异的靛色糖霜。
“王掌柜送你的升迁贺礼可还喜欢？”为首的刺客哑着嗓子低笑，靴底碾碎地上散落的算珠。
林羽后背撞上关帝庙前的香炉，铜炉里未燃尽的黄纸腾起青烟，模糊了刺客腕间半枚虎头刺青。染坊水车的吱呀声突然被银铃击碎。柏瑶的罗盘擦着刺客耳轮飞旋而过，钉进胡商未收摊的檀木箱。她月白裙裾扫过满地狼藉的干果，袖中银簪已挑开三支淬毒弩箭：“白虎衔尸局养出的伥鬼，也敢在青龙位造次？”
刺客们望着罗盘上逆转的八卦阵，黑巾下的瞳孔骤缩。柏瑶指尖还拈着染坊特供的靛蓝丝线，此刻正随她结印的手势，在阳光下泛出孔雀尾羽般的幻彩。领头的刺客突然捂住刺青灼痛的右腕——那虎头竟在光晕里化作淌血的猫眼石。
“告诉王霸，他藏在卧虎岗的八十坛火油……”柏瑶的银铃铛突然坠地，清脆声响惊飞啄食糖霜的麻雀，“可比朱雀巷的爆竹坊更怕硫磺。”
蒙面人们互望时，关帝庙檐角铜铃无风自鸣。不知哪个先退了一步，七道黑影便如遇鹰的鹌鹑般四散溃逃。柏瑶弯腰拾罗盘时，一缕青丝垂落在林羽染了靛蓝的衣襟，混着他袖口的硫磺气息，竟凝成孔雀蓝的薄霜。
暮色给糖画摊子的麦芽糖镀上金边时，林羽才发现柏瑶罗盘缺了半角。她正用银簪尖拨弄那支毒箭上的虎头纹，忽地将发间绢帕抛向染坊方向。星纹帕子掠过硫磺池的瞬间，蹿起的幽蓝火焰里赫然显出半幅火油运输图。
“王霸要在寒衣节火烧市集。”林羽攥紧算珠的手被柏瑶轻轻按住，她指尖还沾着麦芽糖，却在触及他掌心旧疤时颤了颤，“大人方才护着卖糖翁后退时，算盘珠子崩飞了二十三枚。”
西风卷着胡商遗落的波斯金币滚过脚边，林羽望着柏瑶睫毛上跳动的晚霞，突然想起那日她银簪点破茶罐底釉时，彩绘在晨露里晕开的涟漪也是这般孔雀蓝。染坊水车声里，他腰间的铜牌与她的银铃同时轻响，惊散了欲落未落的银杏叶。
林羽的指节泛着青白，柏瑶腕间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像是淬火的铁器浸入冰水。他忽然发现她袖口洇开一抹暗红，方才被袖箭擦破的伤口正顺着银线刺绣的牡丹纹路蔓延。
“别动。”他扯下算盘上残存的星纹绢帕，硫磺池蒸腾的热气裹着靛蓝染料的味道，在染坊水车吱呀声中凝结成淡紫色的雾霭。
柏瑶的银铃铛在腰间轻颤，随着林羽包扎的动作，忽然叮地一声坠在染缸边缘。铜铃坠地的脆响惊醒了某种沉睡的机制，林羽眼前突然浮现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声望值在【初露锋芒】的刻度上跳动，新解锁的【火油运输路线分析】功能正闪着幽蓝光芒。
他余光瞥见硫磺池表面漂浮的灰烬，昨夜未燃尽的火油图残片正在系统解析下重组。“大人？”柏瑶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羽掌心旧疤，那里新添的算珠压痕还渗着血丝。
她突然用银簪挑起半枚波斯金币，阳光穿过镂空花纹，在染缸水面映出扭曲的虎头刺青：“胡商的货物里混着卧虎岗的硫磺石。”
市集西头突然传来爆竹炸响，林羽的铜算盘在系统加持下自动重组。二十三枚崩飞的算珠竟在虚空中排列成星图，其中三枚泛着孔雀蓝的荧光——正对应着王霸手下今晨运送火油的路线。
“冰糖葫芦的竹签。”柏瑶忽然蹲下身，从染坊排水沟捞起几根裹着靛色糖霜的细棍。她用罗盘边缘刮开糖衣，露出炭笔绘制的神秘符号：“这是漕帮的潮汐暗码，未时三刻涨潮时分……”
林羽的皂靴碾过满地碎瓷，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声望值+50】。他望着糖画摊子后新砌的砖墙，昨日坍塌的茶铺废墟里，半张烧焦的檄文正黏在算命摊的八卦旗上。旗面被西风卷起的瞬间，他看见王霸手下那个独眼账房正在当铺柜台后拨弄算盘。
“大人请看。”柏瑶的银簪突然刺穿波斯地毯的莲花纹，挑出几缕混着火油味的骆驼毛，“这些粟特人腰刀上的猫眼石，和刺客腕间的刺青灼痕……”
染坊水车的吱呀声忽然变调，林羽的铜牌与银铃同时发出蜂鸣。系统界面弹出红色警告，【火油浓度超标】的提示在西南角的腌菜坛子区域疯狂闪烁。
他拽着柏瑶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的青石板突然渗出黑亮的液体。“王掌柜的腌萝卜坛子，”卖藕粉的小贩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扁担上粘着的染坊传单还在滴着蓝墨，“昨夜多运了二十坛呢。”
暮色将波斯金币熔成金水时，林羽在关帝庙香炉灰里发现半张火油运输图。残缺的路线与系统分析的星图重叠，最终指向市集东北角的废弃茶仓。柏瑶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在触及茶仓方向时迸出火星。
“大人算错了。”她忽然将银簪插入染缸，靛蓝染料里浮出八十个气泡，每个都映着不同地点的倒影，“王霸在七个时辰前，已经转移了三十坛火油到……”
林羽的算珠突然凌空飞起，在晚风中拼出卦象。系统声望值突破临界点的瞬间，他看见茶仓屋脊上的镇宅石兽——本该是貔貅的位置，此刻蹲坐的却是只三眼石虎。虎爪下压着的，正是寒衣节祭祀要用的黄裱纸。
“卖糖翁的推车辙印比往日深了三寸。”林羽突然抓起柏瑶的手奔向染坊后巷，月光照亮车辙里暗红的碎末，那是混着火油的硫磺结晶，“王霸要烧的根本不是市集，而是……”
夜风卷着未燃尽的黄纸掠过二人身侧，林羽的铜算盘突然自动分解。二十三枚算珠嵌入青石板缝隙，拼出的箭头直指卧虎岗方向。柏瑶的银铃铛在此时发出尖锐鸣响，染坊水车轰然停转，月光下的靛蓝溪流竟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