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下的檀香忽然打了个旋,将户部侍郎袖中飘出的粮价单送到龙案前。
钱员外上月在漕帮囤了三十船陈米。陆川突然用龟甲刮过拓片,青铜与青石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如今市面粮价涨了三成,倒比运河里打滚的泥沙还快。
朝堂霎时鸦雀无声,二十四个滴漏的铜壶同时发出咯噔声。
钱富绅的翡翠算盘突然崩断线绳,碧绿珠子滚到御史大夫脚边——那御史前日刚弹劾过钱家强占民田。
陆川起身时,十二章纹冕服扫落案头镇纸。
羊脂玉雕的玄龟坠地刹那,露出腹中暗藏的铜芯——正是工部特供的青铜配方。钱员外觉得运河不如皇陵?他踩着满地乱滚的算盘珠走到丹墀边缘,不如把西郊七十里乱葬岗改成你钱家祠堂?
哄笑声中,卢妃昨日修改的漕运图被宫人哗啦展开。
陆川指尖点着新河道途经的胭脂铺码头:凡捐银超万两者,特许在运河渡口设市。他突然俯身拾起颗翡翠珠子,比如这颗沧海遗珠,正可抵东市三间绸缎庄的税银。
户部尚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掉出半块刻着钱字的金饼——正是今晨钱府管家送来的茶水钱。
几位原本缩在后排的富绅互相使着眼色,他们襟口暗袋里都揣着昨夜王婉命人送去的运河红利契书。
草民愿捐五万两!绸缎商赵员外突然出列,腰间玉佩撞在笏板上碎成两半。
那碎玉里竟藏着运河新闸的微型机关图——分明是卢妃改良过的省力水阀样式。
钱富绅脸色铁青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殿前侍卫的刀鞘。
镶金错银的鞘身映出他扭曲的脸,刀柄缠着的朱红丝绦正是蒋嫔昨日亲手编的同心结。
他刚要开口,突然被此起彼伏的认捐声淹没。
陛下!八百里加急!传令官靴底的运河淤泥还带着桃瓣,能闻到那淤泥混合着桃花的独特味道,怀中露出的信笺封泥却是工部特制的玄龟纹。
陆川拆信时,指腹蹭到抹幽香——与何贵人今晨簪的苦艾味道一模一样。
暴雨忽至,“噼里啪啦”地冲刷着琉璃瓦上未刻完的《水部式》。
陆川望着信笺上晕开的闸口坍塌字样,突然想起钱富绅靴底那些朱砂印泥。
他转身时,冕旒十二串白玉珠齐齐撞在龟甲拓片上,震落满地细碎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