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春雨裹着碎冰“噼里啪啦”地砸在琉璃瓦上，那声音清脆而又急促。陆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王婉袖中残卷的墨渍，指尖能感觉到墨渍微微的粗糙，那半阙《水部式》的漕渠三疏字样被雨水洇得模糊，眼前只见一片朦胧的字迹。此时，陆川心中暗自思索，这残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忽然发现卢妃昨日替他代笔的奏折里，工整的簪花小楷正与残卷笔锋如出一辙。
姐姐当真以为陛下是贪图卢妹妹的丹青？何贵人突然用银簪挑起满地漕运条目，泛黄的宣纸在石榴红裙裾的映衬下格外显眼，视觉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您看这河道改线的批注——她指尖点在卢妃娟秀的批注旁，墨色稍淡处竟显出水波纹暗记。
王婉的宫扇“啪”地合拢，清脆的声响在暖阁中回荡，扇骨磕在陆川手背上，那触感带着一丝疼痛。陛下可知工部呈报的镇水玄龟，腹甲刻的正是《水部式》残篇？她袖中残卷被抽走时，半片金丝楠木腰牌随之跌落——那是三日前陆川赐给漕运总督的通行令。
暖阁突然灌进裹着桃花的穿堂风，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桃花淡淡的香气。蒋嫔踮脚摘下卢妃鬓间沾着的芦苇絮，那灰白絮毛分明是昨日运河工地特有的品种。
她故作天真地歪头：卢姐姐的胭脂怎地沾着河泥味儿？话音未落，窗外惊雷“轰隆”一声劈开乌云，耀眼的闪电瞬间照亮卢妃袖口未洗净的墨痕——与运河堤坝的祭天朱砂如出一色。
陆川突然低笑出声，指尖划过王婉藏在裙褶里的运河舆图，脑海中快速分析着其中的关联。婉儿把户部亏空的账算到工部头上，倒让卢妃替朕背了黑锅。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被芦苇划破的伤口，那伤口处还带着丝丝刺痛。昨日朕扮作河工巡视堤坝，倒瞧见婉儿的心腹在丈量淤田。
四个女人同时僵住，暖阁里只余冰粒敲打窗棂的脆响。
陆川拾起地上腰牌，将残卷与拓片严丝合缝拼成完整舆图，漕渠暗道的标记竟与王婉私藏的田契重叠。
他转身将卢妃颤抖的手按在舆图上：爱妃替朕修改的河道，恰好绕过婉儿娘家三百亩祭田。
何贵人突然噗嗤笑出声，石榴裙扫过满地账册，发出“沙沙”的声响。难怪蒋姐姐今早往太庙送了三车艾草——莫不是要给镇水玄龟驱邪？她袖中滑出半块龟甲，暗红纹路正与陆川拓片上的谶语吻合。
玄龟现，宫阙乱？陆川突然揽住王婉的腰，咬着她耳垂轻笑，不如改成玄龟现，胭脂乱？他指尖抹过卢妃唇上朱砂，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爱妃把祭天朱砂当口脂，是想镇住运河还是镇住朕？
暖阁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声音整齐而又洪亮，二十八个掌灯宫女鱼贯而入。
陆川借着晃动的烛光，看清四个女人衣饰间的端倪——王婉裙摆沾着工部特供的松烟墨，那黑色的污渍格外醒目；蒋嫔鞋底嵌着户部仓库的封泥，能闻到那封泥带着淡淡的土腥味；何贵人腰间挂着兵部特批的鱼符，金属的光泽在烛光下闪烁；而卢妃发间的银簪，分明是礼部祭祀用的避雷针。
明日卯时三刻，陆川突然将龟甲抛进香炉，看着青烟中浮现的运河脉络，那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朕要看着四位爱妃亲手把《水部式》刻在玄龟背上。他故意让王婉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至于今晚...就罚你们替朕研墨——用运河新贡的鸳鸯砂。
烛火噼啪爆开灯花时，陆川瞥见窗外闪过绯色官袍。
暴雨“哗哗”地冲刷着远处宫道上凌乱的泥脚印，那纹路与今晨弹劾运河工程的奏折封泥完全吻合。
朝堂的蟠龙柱还凝着晨露，在晨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陆川指尖叩在玄龟背刻的《水部式》拓片上，听着檐角铁马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响在朝堂中回荡。
工部尚书正禀报运河新开闸口的事宜，突然被一声嗤笑打断。
钱富绅，京城有名的富户，靠着祖上的生意积累了大量财富。此时他抖着织金缎面袍子出列，腰间挂着的翡翠算盘撞得噼啪响。陛下当真要拿我们的钱袋子填运河？他抬脚碾过青砖缝里散落的鸳鸯砂，发出“嘎吱”的声响。去年修西郊皇陵，工部贪墨的银子可还没个说法呢！
陆川瞥见他靴尖沾着的朱砂印泥——正是昨日王婉私库里失窃的御用印鉴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