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猩红契约
马车在骸骨堆上颠簸得像是要散架。林恩第三次撞到银烛台时，艾薇拉缠在他腰间的骨尾终于松开。血族少女赤足踩过车厢里散落的教会徽章，镶着碎宝石的指甲刮过雕花窗框，金粉簌簌落进盛着血酒的琉璃盏。
喝过晨露酿的鹫血吗？艾薇拉晃着酒杯凑近林恩唇边，獠牙在烛火下泛着蓝光，能暂时压住你身上那股...她鼻尖耸动着贴近林恩颈侧，...快要把马车掀翻的混沌气息。
艾莉西亚的冰棱擦着天鹅绒车帘钉在两人中间。少女袖口绽开的冰蔷薇直指血族亲王咽喉：把你的尾巴收回去。
小冰块脾气倒烈。艾薇拉舔掉溅到腕间的血珠，突然抓起林恩的手按在冰棱上。黑雾从他掌心渗出，将冰晶蚀成冒着泡的酸水，闻到了吗？你家哥哥现在就是个会喘气的腐蚀药剂。
林恩触电般缩回手。酸液在地毯烧出的焦洞冒着紫烟，他摸到锁骨处新烙的银铃印记——那是半刻钟前被艾薇拉咬破指尖烙下的血契。车窗外传来母亲低沉的吟诵声，艾琳的黑纱裙摆扫过泥沼，婚约羊皮卷在她手中燃起青火，指挥着腐尸将教会追兵拖入泥潭。
为什么要沾染洛森家的诅咒？他盯着艾薇拉发间不响的银铃。那些铃铛的铜舌都被血晶堵死了，随着马车晃动像一串哑巴果实。
血族少女的尖耳突然抖了抖。她扯开猩红裙装的领口，苍白的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黑纹：认得渎神者的烙印么？最粗的那条纹路勒在心脏位置，每当正午钟声响起，这些纹路就会像烧红的锁链收紧肋骨。
怀表齿轮突然在衣袋里震颤。林恩感觉后颈胎记发烫，黑纹的脉动竟与齿轮咬合声渐渐同步。艾薇拉的指甲戳进他掌心：你的混沌魔力能让烙印暂时休眠，就像...她突然痛苦地蜷起身子，黑纹在皮下剧烈抽搐，...现在。
马车猛地倾斜。艾莉西亚扑过来拽住哥哥时，看见艾薇拉的獠牙深深陷进自己手腕。暗红血液顺着骨尾的凹槽流遍黑纹，那些可怖的烙印逐渐褪成浅灰。
每月满月夜取你三滴心头血。艾薇拉喘着气抹掉唇边血渍，琉璃盏里的液体在她掌心凝成霜花，作为回报，教你怎么骗过圣光教廷的侦测——比如眼下。
她突然掀开车帘。林恩被天光刺得眯起眼，惊觉马车正穿过晨雾弥漫的峡谷，而艾薇拉暴露在日光下的皮肤正滋滋冒烟。血族少女却笑得放肆，獠牙上还沾着血丝：痛得像滚油浇身，但总好过永生困在棺材里。
艾琳的银戒弹射过来打断对话。母亲不知何时攀上了车顶，染着泥污的裙摆像破碎的蝶翼：梵卓家的女儿，你父亲当年主持的月蚀祭礼
在十六年前的渎神仪式上让整条星夜母河染红！艾薇拉突然厉声打断，指尖捏碎霜花，所以我才需要真正的渎神者血脉。她骨尾卷住林恩拽到窗边，看仔细了小少爷，这些可不是普通岩壁。
峡谷两侧的灰岩上布满蜂窝状的凹槽。每个凹坑里都嵌着暗红晶石，晶石表面浮动着焦黑的符文。林恩的胎记突然灼痛，他看见晶石里封存的面孔竟与母亲神似。
你出生的那夜，十六颗血月当空。艾薇拉的指甲划破他指尖，将血珠弹向岩壁。晶石触到血珠的瞬间炸裂，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圣文，洛森家族用渎神仪式迎接长子降世，代价是整片山谷的土地再也长不出麦子。
艾莉西亚的冰霜轰然暴涨。少女扑过来捂住哥哥耳朵，琉璃眸里翻涌着恐慌：母亲是为了保护...霜气在她唇边凝成冰凌，后半句被封死在喉间。
林恩的怀表盖突然弹开。齿轮悬浮成微缩的星象仪，与岩壁残留的圣文产生共鸣。他听见无数嘶吼在颅骨内震荡，记忆残片里闪过母亲跪在血色法阵中的画面，黑纱裙摆浸透了黏稠的银液——那分明是教会用于净化的圣水。
砰！
夜歌的锁链虚影扫过车厢。艾薇拉被掀翻在软垫堆里，骨尾缠住的银烛台砸在她刚才的位置。恶魔的低吼震得车帘猎猎作响：管好你的毒牙，吸血鬼。再敢用渎神幻象蛊惑我的容器...黑焰在虚空烙出焦痕，我就把你的心脏钉上忏悔十字架。
马车冲进隧道的瞬间，艾薇拉冰凉的手指抚上林恩眼皮。血族少女的气音渗着罕见的颤抖：看看那些炸裂的晶石，每个凹槽原本都嵌着祭坛的残片...獠牙轻轻擦过他耳垂，...你猜主持仪式的黑袍人袖口绣着什么纹章？
黑暗被隧道尽头的晨光刺破时，林恩看见母亲立在光暗交界处。艾琳掌心的婚约羊皮卷正在自燃，灰烬组成了与岩壁相同的亵渎符文，十六颗血月的幻影在她身后缓缓旋转，仿佛在重演那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