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梁国边陲的罗家村笼罩在暮色中,老槐树下的青石突然泛起微光。
罗兵抱着新生的婴孩站在屋檐下,指尖发颤——这孩子额间竟浮动着萤火般的金纹,一缕清风自云端垂落,裹挟着松墨般的清冽气息,将庭院里的枯叶卷成漩涡。
天地浩然气,生来开窍境!隔壁王瘸子拄着拐杖跌撞而来,浑浊的独眼映着异象。
村民们踩着露水涌进篱笆院,有人捧着积灰的《千字文》,有人攥着祖传的狼毫笔,这些物件在婴孩啼哭时泛起微光。
罗兵粗糙的手掌抚过襁褓,婴孩忽然止了哭声。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着漫天星斗,仿佛能穿透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看清铃铛内侧镌刻的礼义廉耻四字。
王瘸子颤抖着解开婴儿的襁褓,只见其背脊浮现淡金色经络,形似上古篆文的文字。
此子当立文庙,受万世香火!里正捧着族谱跪倒在地时,檐角的青铜铃铛无风自鸣,清越之音惊起十里寒鸦。
【二】
盛夏蝉鸣撕开晨雾,竹榻上的婴孩伸出藕节似的手臂。
罗小玉踮脚趴在榻沿,发髻上歪斜的绢花蹭着哥哥的脸:阿兄看,蝴蝶!她摊开掌心,破碎的蝶翅沾着露水,在朝阳下折射出琉璃色。
罗忠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舌尖抵着乳牙,努力模仿着:蝶......这个音节让灶房里的罗兵打翻了陶罐,新酿的米酒在夯土地面蜿蜒成河。
男人赤着脚冲进屋,草鞋底沾着的麦穗簌簌落在竹席上。
再说一遍!罗兵布满老茧的拇指抚过孩子眉心的金纹,那里正随着呼吸明灭。
罗忠抓住父亲的小指,清澈的童音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正在补渔网的张婶扔了梭子,针脚在粗麻布上歪扭成蚯蚓状。
这日傍晚,村头私塾的李夫子摔了最爱的紫砂壶,滚烫的茶汤在宣纸上晕开墨痕,恰似他眼底翻涌的阴霾。
【三】
腊月第一场雪落时,罗忠已能踉跄着追逐妹妹。
罗小玉的红袄子在雪地里绽成寒梅,银铃铛在腰间叮当作响:阿兄来抓我呀!她故意将兄长引向结冰的井台,却在罗忠滑倒时扑过去当肉垫,两个雪团子滚作一处,发间沾满晶亮的冰碴。
小心冻着。罗兵用熊皮裹住儿女,瞥见儿子在雪地上划拉的痕迹——那歪斜的线条竟是《劝学篇》的残句。
男人蹲下身,融雪浸透膝盖处的补丁,寒意在骨髓里蔓延,却浇不灭心头野火。
当罗忠在除夕夜指着楹联念出忠厚传家久,罗兵摸出珍藏的桐烟墨。
墨锭裂痕里渗出的松香混着酒气,在守岁烛火中蒸腾成雾。
男人将儿子举过肩头,让他看清中堂悬挂的至圣先师像,画像右下角的虫蛀小洞突然溢出金光,惊得供桌上的三牲祭品微微发颤。
【四】
谷雨时节,私塾窗外的老柳抽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