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袭来前,他踉跄着将桂花香囊塞进墙缝,那里面藏着半片带忠字锈迹的铜锁——正是三日前从燃烧的宗祠牌匾上掰下来的。
破庙梁柱突然咯吱作响,某种清苦药味混在雨气中漫进来。
苏文观握紧袖中崩裂的残玉,额角旧伤开始突突跳动,那痛感与那夜林知远在他掌心画字时一模一样。
苏文观后槽牙咬破了桂花香囊的绸面,苦汁混着血腥在舌尖炸开。
林知微抛来的青瓷药瓶擦着他耳际飞过,在断墙上磕出半枚月牙缺口——正与三日前国子监石鼓的裂痕形状相同。
林祭酒连太医院秘方都舍得偷?他屈指弹飞落在肩头的槐花,那花瓣正巧盖住药瓶底部的御字火漆。
林知微转身时斗篷系带勾住神龛铁钉,金链坠着的并蒂莲纹玉佩晃出半截——与苏文观怀中碎玉严丝合缝。
指尖相触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林知微袖中《尚书》残页簌簌作响,药香里混着苏文观七岁那年替她抄的《急就章》墨味。
她退后半步踩碎半块瓦当,裂纹竟与宗祠地砖上被苏振华摔碎的歙砚纹路重合。
子时三刻,西市槐树挂红绸的棺材铺。苏文观将染血的绢布塞进药瓶,瓶身暗纹恰能拼出国子监藏书阁的暗道图。
他故意让尾指扫过林知微腕间红绳,那绳结还是当年被退婚时她系在祠堂桃枝上的。
五更梆子响过,赵管家的惨叫惊飞苏府后院的乌鸦。
苏文观蹲在染布坊青缸后,看苏振华的影子在灯笼下撕成三瓣。
杖刑用的枣木杖沾着城南米行的陈米渣,每砸一下就有金叶子从赵管家袖袋迸出——正是半月前北狄使团酒宴上打赏乐伎的制式。
二叔这手移花接木,倒比《周髀算经》里的勾股术精妙。他蘸着米浆在墙砖上画押房平面图,赵管家咳出的血沫在青砖缝里汇成漕帮二字。
当更夫经过染坊时,苏文观突然学起三日前在瓦市听来的幽州童谣,调子正好能拼出赵管家藏在假牙里的密账编号。
林知微在国子监角楼碾碎第三颗药丸时,窗外信鸽脚环闪出漕帮暗码。
她将药粉撒进墨汁抄录《盐铁论》,字迹遇热显出苏文观用米汤写的证人名单——每个名字都对应苏家商铺地窖里腌着腐尸的酒坛。
破晓时分,苏文观蹲在护城河边洗濯染血的衣摆。
水面突然泛起奇特的油花,他认出这是工部新制的火油味道。
上游漂来的碎纸屑上印着半枚礼部印鉴,残存的科字缺了右下角,与三年前会试纵火案现场烧剩的考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