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虚空城西郊的山院内。
秦浩然立于竹窗之前，身披灰青道袍，手中翻看着那一页已干涸的残破丹方。晨光透过窗格，落在纸上，勾出字迹的每一道撕裂笔锋。
林烨站在他身后，神色沉着，手中抱剑，未发一言。
良久，秦浩然缓缓放下纸，转身道：“此物从何得来？”
“从凌苍岚身上。”林烨如实回答，“他未察觉。”
秦浩然眉微动，语调依旧平稳：“你确认，这张丹方与他有关？”
林烨点头：“字迹、气息残痕、所携时间，皆对得上。”
秦浩然不再追问。他抬手，一道灵力缓缓注入残页，虚光微现，纸上模糊的符印重现一角，隐约可见一行小字：
“续魄转魂，以赤阳为媒，七情摄神，以魂炼丹。”
他眉心微皱：“是‘归魂禁术’的一支变式。”
林烨道：“您认得？”
秦浩然点头，眼神转冷：“确实存在于书中，属逆命之法，典籍中曾记：‘借生血引死魄，魂醒而形裂。非极道之徒，不可妄动。’”
他将纸交还林烨，声音如石落水：
“这张丹方，确实用于复生——但代价不是灵石，是人命。”
林烨指节轻扣，低声道：“具体如何？”
秦浩然沉思片刻，道：“需炼丹者以特殊体质之人——多为赤阳之体、生魄未散者——作引。每炼一枚，至少需三人性命。”
林烨神色微凝。
秦浩然扫他一眼，道：“如今你明白，我为何要你远离此人。”
“可他不是为了自己。”林烨沉声，“他想救她。”
“正因如此，更该止步。”秦浩然语气未变，“执念最易化为业火。”
林烨没有立刻回应。
他沉默，眼底有动摇，也有不愿苟同的抗拒。
秦浩然却没有逼问。他看着林烨，将最后一句话落下：
“你想救人，我懂；但若你救的是正道之敌，你可知你要背的，是谁的命？”
林烨微低头，目光沉稳。
“弟子明白。”他答。
可他心中所明白的，已不全是师父所想让他明白的。
而那一页丹方，仍被他收进怀中。
那纸已旧，字迹将散。可其中那一行用血压下的笔迹，仍牢牢印在他脑海中：
“只愿一念，不堕黄泉。”
“他只是想救一个人！”
林烨的声音在石室中骤然响起，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怒与不解，打破原本沉稳的气氛。
秦浩然站在窗前，背影笔直未动，仿佛未被这情绪触碰半分。
“救人？”他语气淡然，“救一个死人，用三个活人。这也叫救？”
“那她不是魔！她救过人！她拿命在救人！”
“可她是七情魔宗的人！”秦浩然转身，眼神凌厉如刀，“她是魔宗余脉！你以为她丹炉前救人，便能洗去身上的血债？”
“她没杀人！”林烨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颤，“你怎么就认定她该死？！就因为她出身魔宗？！你见过她吗？！你亲眼看过她做过什么吗？！”
“这不是关于她的事。”秦浩然一字一句，声音陡然拔高，“这是你现在，站在哪里的问题。”
林烨怔住了。
“你现在，”秦浩然盯着他，语气冷到极点，“在为一个杀人炼丹之人求情！你看清楚你自己了没有？！”
林烨眼中翻滚情绪，指节紧握。
他看清楚了。看得太清楚了。
可他咽不下去！
“你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为什么！你们只会看立场、门派、规矩！你们管过人有没有哭过？！有没有救过人？！有没有想活下去？！你们看吗？！”
“看！”秦浩然怒声道，“我看过无数人求生，看过太多‘为了救人’的理由！可只要他牺牲的是别人，他就不是救人，他是在杀人！”
林烨愣住，拳头松开又收紧，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有别的路了……”他喃喃。
“他没有？”秦浩然走近一步，眼神森寒，“你就觉得他没有？你就能替他说话？你了解他几天？你就敢把命给他？！”
“他救过我。”
“那又如何？！他救你一次，就能杀别人十次？！”
“你说他不值得我信——”林烨喉头发紧，声音几乎咆哮：“可你呢？！你是我师尊，你信我吗？！你信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