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苗苗那里拿到指导老师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后，苏晚晴并没有立刻拨打。
她站在宿舍的窗前，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学生，指尖紧紧攥着手机，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向老师汇报，申请换人——这似乎是唯一符合她逻辑和原则的路径。但潜意识里，她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她无法处理好这次意外的合作，甚至可能给老师留下缺乏团队精神、适应能力差的负面印象。
这对一向视荣誉和评价如生命的苏晚晴来说，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更何况，老师在课堂上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还历历在目。强强联合，优势互补，“这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这些话语如同紧箍咒，让她预感到这次申诉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不申诉又能怎样？难道真的要忍受那个自大狂，和他一起进行那场注定混乱不堪的合作？一想到江屿那副玩世不恭、视规则如无物的样子，想到他那些天马行空却毫无保障的想法，苏晚晴就感觉一阵窒息般的烦躁。
时间在她的犹豫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宿舍楼道里响起了晚餐时间特有的喧闹声。陈苗苗已经和另外两个室友一起说说笑笑地出门觅食去了，临走前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别太钻牛角尖，天塌不下来。
天当然塌不下来。但苏晚晴感觉自己那meticulously构建的、有序的世界，已经裂开了一道难看的缝隙。
最终，深吸一口气，她还是按下了那个号码。与其在无谓的内耗中煎熬，不如直面问题，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指导老师周教授温和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周教授，您好，我是苏晚晴。苏晚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抱歉打扰您休息，有点关于编程竞赛组队的事情想向您反映一下。”
哦？晚晴啊，你说。周教授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苏晚晴斟酌着用词，尽量客观地描述了下午与江屿的第一次会面——当然，她省略了那些过于情绪化的争吵细节和江屿对她的人身攻击，重点强调了两人在技术理念、合作方式上的巨大分歧，以及江屿对既定规划的完全否定和缺乏责任感的态度。
所以，周教授，我认为我和江屿同学确实无法进行有效的合作。这样下去，不仅会浪费彼此的时间，更可能严重影响竞赛的最终成果。我恳请您能重新考虑我们的分组安排。她一口气说完，手心已经紧张得沁出了细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久到苏晚晴几乎以为信号中断了。
然后，周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晚晴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江屿同学的性格确实比较随性，想法也比较跳脱。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想法没有价值，也不代表你们之间就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果然苏晚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次竞赛，我们不仅仅是看最终的作品，也看重过程中的团队协作和问题解决能力。周教授继续说道，“遇到分歧，不是选择逃避或者要求更换搭档，而是应该想办法去沟通，去磨合，去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这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学习和锻炼。”
可是，教授，我们之间的分歧太大了，几乎是根本性的。苏晚晴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晚晴，周教授打断了她，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是系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仅仅是在技术上，也包括你的沟通能力和适应能力。把这次合作看作一个挑战，一个让你跳出舒适区、拓展边界的机会。至于江屿那边，我也会找时间和他谈谈，让他注意一下合作态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晚晴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老师的态度很明确：分组不会更改，她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教授，我明白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嗯，这就对了。遇到困难就想办法解决，这才是我们学计算机的人该有的思维方式嘛。周教授似乎对她的识时务感到满意，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好了，别想太多，好好准备，我对你们这组寄予厚望。”
挂掉电话，苏晚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机从指尖滑落，掉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