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师父……正面……对决?”花千骨嘴里喃喃道,如同梦呓般询问着。
“正是。”贤修道长沉声到:“花千骨,贫道这么安排倒不是故意刁难于你。我早已说过,这回的考验与其说是比拼法力的高低,倒不如说是人心的较量。贫道这么做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不论是如何相爱之人,都会在某些无奈的时候不得不彼此伤害。”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上一世子画为了拯救六界苍生,不得不痛苦的杀了你。而你们当时所经历的生死劫,其实就是在命运的安排下相爱的双方不得不彼此互相伤害的情之劫!情发乎至性,是天下至真至纯之物,但反之,它所带来的伤害却能让神佛堕仙成魔,让原本悲天悯人的善心变为毁天灭地的憎恨。这就是生死劫真正的意义。贫道万年来看尽人海风波,没有人比我更能清楚的了解情之一字所带给人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想要破解生死劫,就必须要杀死对方,但如此自私的为求得自身生存而杀伤人命的行为有违天和,所以贫道在苦苦思索之下,发现只要在源头上悬崖勒马,早早遁入空门,断情断念的修身养性,便可以避免种种伤害和未来的悲剧。这就是贫道所悟之道!”
“花千骨,如果你认为贫道所悟之道是对的,大可以直接认输,我会信守承诺让你立即离开。如果你非要知道寒魄的下落,就让我听听你的答案吧。”“铿”的一声长鸣,花千骨脚边被深深的插入了一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神剑——悯生剑!
“这一把剑,你一定不陌生吧?花千骨。”贤修道长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你曾经逼着子画用这把剑和你做一个了断,现在易地而处,是不是会有助于你更了解感情带来的伤害?”
“不!!!”花千骨拼命的摇着头,贤修道长的话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脏。虽然她在知道了师父为她付出的一切后,心中早已不复迷惘,但现在要让她亲手和师父对决,为了救他而再让他受伤,这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师父……”花千骨抬起头,带着乞求的目光望向她面前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如同一个无助又茫然失措的孩子。她不知道现在的师父是漫长记忆中的哪一个,但是她依然带了一丝侥幸的心理……
“小骨,此战避无可避。拔剑吧。”碎玉一般的声音缓缓响起,清冷而淡然。
“师父……师父……求求你,小骨不要伤害师父……绝不要……”在长留大殿她可以机智而镇定的识破妖神的计谋,在难民中她可以当机立断的救死扶伤,但此刻,她卸下了自己的所有保护,仿佛变回了当年那个在大雨之夜跪在绝情殿外磕了一夜头的小徒弟。
“为何不愿出手?小骨,你现在肩负了更为重要的责任,为何还心存犹豫?你是在顾虑什么吗?既然如此,为师就让你彻底断了那一份念想。”他抬起手,挽起左手的袖子。森冷的横霜剑剑光一晃而过,那赤红的绝情池水伤疤连皮带肉竟被他活生生贴着骨头割了去露出森森白骨……
闪电似的回忆五雷轰顶般让花千骨生生跪在了当地,她甚至都来不及喊出声,她甚至连流泪都忘记了。她终于知道贤修道长幻化出的师父是哪个时刻的他,她已经明白了道长的用意。纵使她和现在的师父已经生死相依,但一旦想起昔日的那些往事,她的心还是会痛的难以呼吸。
然而,正当贤修道长以为花千骨经受不住打击,准备认输的时候,颤抖的小手,竟拼尽自己浑身的力气,从地上将悯生剑拔起,横剑当胸摆出防御的姿势。是的,纵使现在她的心完全乱了,但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使命。她在出发前早已下定决心,不论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必须要找到寒魄救回师父。
看着花千骨缓缓的站起,白子画清冷的面孔虽然古井无波,但微微颔首道:“这才不愧是我白子画的徒弟。小骨,为师要出招了。”
花千骨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寒气森森的横霜剑已经攻到了面前,她下意识的举起悯生剑想要隔开师父的剑锋,手腕注入了九成“镜花水月”的柔劲。不想双剑相交之际,一股深不可测的柔劲如同一望无垠的大海卷住了她的剑,呼吸之间使得悯生剑几乎脱手。原来白子画用的也是镜花水月的相同一式。万幸花千骨此刻身负白子画渡给她的八百年纯阳真气,前往三清山的路上也遇到了妖魔界各种法力高强的妖魔拦路,让她有机会将这股仙力融会贯通。否则第一招她就输了。
但这艰险万分的情势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师徒二人的长剑一粘即走,转眼已经各自御风伫立在空中,两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以一模一样的姿势仙气飘飘的对峙着,朦胧的雾气下,竟如同身在梦幻之中。
贤修道长脸上紧绷的线条一缓:“子画,这花千骨看来已经尽得你真传。她现在的功力和境界与昔日同年龄的你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修仙道长的语声刚落,却见白子画随风而动,在天空中如履平地,矫若神龙般飞来。另一边的花千骨白衣飘然,翩若惊鸿,犹若九天神女飞临。须臾幻境的天空转眼接连爆破起点点破碎的星光,两人手中的长剑,上指天,下指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交换着剑招。突然,整个天空中的雾气都停止了流动,又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中炸裂。花千骨的身子从天空跌落在地,她右手握剑,左手拼命的用力一托,才勉强的稳住身形,那纤细的五指,立即被坚硬的地面划破,渗出了点点鲜血。另一边的白子画则缓缓的飘落,双目淡漠的看着花千骨,对于自己小徒弟的受伤似乎熟若无睹。
“花千骨,你接下来如果还是像刚才一样只守不攻的话。一炷香的时间内必定落败。”贤修道长在一旁平静的提醒道。
花千骨并不答话,快速撕下一块布,将左手的伤口裹好。从刚才的对招中,她知道师父这回是认真的。不过看来这个师父的确是在云宫时刚恢复仙身的他,功力还没有突破到第十重天,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勉强的招架,输只是时间的问题。
“师父……小骨该怎么办……”花千骨依旧维持着防御的架势,和师父对阵的她方寸大乱,别说回答贤修道长的问题,现在连正常的思考都做不到。
就在她晃神的一瞬间,白子画双眉一挑,左手轻轻一挥。花千骨的脚下陡然冒出了无数细密的树木枝干,那些树木仿佛活了般,将她的四肢牢牢的捆住,让她动弹不得。
“不好!这是木系法术‘缘木囚笼’!”花千骨大惊。这一世师徒两人在云山相守,师父同她喂招练习时就曾以这招多次将她困住,但最后只要她撒娇般向师父说树枝将她的手扎疼了,白子画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帮她将法术解去,并严肃的提醒她对敌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那时的她总是顽皮道:“师父又怎么会成为我的敌人呢,师父不是最疼小骨吗?”但这回盘根错节的树枝不但将她的四肢勒的生疼,接踵而来的还有漫天熊熊燃烧的火球!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墟鼎中的一道光芒闪现,强大的灵力在半空中幻化为一把闪耀着神圣光辉的宝伞,宝伞周围形成了一股牢不可破的结界,将接连攻来的火球档了下来。同时伞的边缘开始快速的旋转,利刃般将困住花千骨的树枝全部割断。
“哦?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带着十方神器之一的谪仙伞。”贤修道长一捋长须:“虽然现在我们身在幻境,但天方谪仙伞可以抵御一切攻击,包括精神世界的。不过花千骨,即使谪仙伞再厉害,凭你的灵力在这虚无缥缈的须臾幻境也只能帮你一次。后面可就要靠你自己了。”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持着谪仙伞的灵力逐渐淡去,攻向花千骨的烈焰竟有增无减,将须臾幻境的半个天空都烧的通红。杀姐姐在她成婚之时送给她的谪仙伞虽然只能帮住花千骨很短的时间,但这宝贵的一刻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见花千骨将悯生剑向天空一抛,双手飞快的结出法印,须臾幻境的水气立即在她周身凝聚成一只威武雄壮的“哼唧兽”形状,虽然现在的她还没有办法像世尊儒尊那样在没有大海的地方使出“水龙狂涛”这种顶级水属性法术,可是让雾气形成她熟悉的哼唧兽造型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水气形成的“哼唧兽”向花千骨一点头,张开巨大的嘴巴向天空中的烈焰扑去,水与火的激烈对碰使得整个须臾幻境都被一片更浓的大雾笼罩。白子画清冷而淡漠的面孔也在雾气中渐渐隐去。
“师父!”花千骨奋力向前飞去,生怕在雾气中跟丢了师父的身形。但就在她飞身而起的一瞬间,白子画万年雪峰般冷峻而孤高的面孔上竟透过雾气闪动着不一样的水光。
花千骨定睛一看,那灿烂的星目中虽然依旧漠然而遥远,可在他的眼角深处,分明流淌着几滴刺目的鲜血……
此时此刻,锥心刺骨般的剧痛几乎将花千骨吞没:“师父的元神……竟然在哭泣……师父……原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