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其尊贵?亲生父亲是伊国的益亲王,而母亲是北唐来联姻的嫡公主,和父亲和离后回到北唐,多年后被驸马扶上皇位。祖母是白寘宗女,祖父还是伊国太子时,她曾是太子的正妃。我这样的出身,原本应算是丰洲大地上最为尊贵的女孩子。”
韫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开始仔细思量长久以来不能理解,也不能更改的事实。
“白寘为何要发动三国混战,母亲为何要离开父亲,父亲又为何要逼宫造反?”
“如果不是这样,祖母也不会“难产”而死,父亲也不会成为庶长子。母亲如果瞧得上父亲,如果不离开,他还会造反吗?”
公主越想越难过,念一看了出来,就问道:“不妨说给我听,不要一个人憋着。”
“阿郎,我近些日子总想起父王。我在想,五岁生日时,我耶耶喝的有些醉,就先回房歇息,我偷偷跑去他的房门口,学着他的好友和画画师父,白柽的样子,五轻三重的敲他的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阿耶告诉别人他正忙的时候,只要白柽这样敲门,他总会一下子就把门打开,赶紧把人迎进去。
“但亲王喝醉了,还能这样赶紧开门吗?”念一顺着公主问道。
“他好像因为酒气挣扎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来开门了,张望着,似乎没看到要找的人。低下头,才看见我这个要找他的人。”
韫仰着头笑了笑,说,我当时问阿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玖儿该睡觉了。”
“他一面抱起我,一面要想究竟要讲什么样的故事给我听,才能稍微新颖一些,他脑子里存的故事不太够用了。他讲不出来,我就坐在椅子上晃起了腿,却没见他骂我没规矩。或许是生日的缘故罢,他不仅不生气,还跪了下来,看着我,心里很难受的样子。”
“他很想念我母亲,说出了平时从来不会说出的话。”他说:“栎阳,我听说你有了新驸马和小儿子,但我们的女儿今日也五岁了,很是可爱,不知道你还记得否?你怎么毫无音讯,当真这么恨我?”
“这是前代人的恩怨,好在如今圣人是喜欢公主亲近的。”念一宽慰公主道。
“你知道我的小字是“佩玖”,那是取了“彼留之子,贻我佩玖”的谐意,也是因为我在伊国的诸皇孙中排名第九,故而父王特意取了这个小字给我。”
“伊国向来男女分别,老王爷按宗谱中给皇孙起名的规矩给公主起名,可见他对你的器重。”念一理解父母之爱子心,虽说益亲王党争倾轧,后来又试图谋逆篡权,终于是被诛,连带着连累了女儿。但他明白公主的纠葛,一时间也觉得世事难料,人们正邪难分。
“每个月的尾几天,我哪都不会乱去,只乖乖等在府门前,有时候天气不好会晚几天,有时候也会早来,哪怕自己还不认字,阿娘的问候信都会出现在府门口,由北唐的使者带来,再由爹爹抽空亲自念出来听。直到五岁生日那天,我才知道,这些信原都是我耶耶代劳的。”
韫终于承受不住,扑在了念一的怀里,悲泣不停。
念一则轻轻拍着小玖,静静的陪伴着她。
屋内烛火微荧,但小玖被裹怀在一个更大的温暖身躯之中,身心逐渐复苏。她便将阿郎抱的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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