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接过银子眉开眼笑。
“上差尽管前去。小的绝无半点虚言”。
安抚司监牢内,韩泼五偏体鳞伤躺在草席之上。双手与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尽管如此落魄,然其两眼仍精光四射,充满复仇的火焰。叮呤噹啷。铁牢门被人打开,一个胖大熟悉的身影低头走了进来。
“大哥!”韩泼五一见是鲁达。兴奋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鲁达给制止了。他回身对监牢士卒点了点头。那士卒躬身施礼转身离开。鲁达这才伸手将韩泼五轻轻扶起靠墙坐定。
“洒家也是今日才得知阿哥出事了。前因后果快些给俺说说”。
原来自从二人回来以后,也都小心翼翼,十分警惕。然而没过三天,韩泼五便故态重发,又开始了逍遥快乐的青楼生活。两天前他去红杏楼找自己的老相好喜鸾,鸨妈闻听是他,与其打情骂俏笑脸相迎般接了进去。当晚自己便喝的大醉,留宿青楼。没成想第二天一早,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男的对自己拳打脚踢,女的则嚎啕大哭。韩泼五不明所以有些发懵。当他一瞥身边床榻之上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自己身边竟然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孩尸体。看年龄也就九岁模样。这下人赃俱获,自己是有理说不清。一行人押解着韩泼五来到府衙告状打官司。当府尹得知竟然是件强奸幼女致死案,十分重视。亲自升堂审理,就在此时通判闻之也赶到旁听。期间青楼想好喜鸾的供词直接将韩泼五打入谷底。她竟声称当晚自己来了月事不方便,并未和韩泼五睡在一起。因此对当晚之事一概不知。审到此时通判一拍惊堂木,当即要求韩泼五老实交代犯罪事实。韩泼五自然失口否认。于是通判下令直接用刑。数件刑具用下来,韩泼五咬紧牙关就是不招。府尹一见便心知肚明有了计较。当即叫停审问。以韩泼五出身禁军为由,直接将案件及嫌疑人韩泼五一并转交给了安抚司。安抚司接手后也开堂审理,然而在无人干扰下,越审越觉得漏洞百出。当即暂时将韩泼五收押,并向小种经略相公汇报了此事。小种相公十分重视亲自过问,也得出了同样结论。韩泼五是被人陷害了。当即面色一沉下令退堂。同时吩咐手下莫要亏待了韩泼五。并派出军中都头与提辖官四处寻找证据,试图为韩泼五翻案。
鲁达听完点头叹道:“如今似我等武夫,当今朝堂之上又有几人好相与?既然小种相公肯出面干预,料想此事定无些许差池。阿哥全切在此忍忍,容洒家盘恒几日。定会给贤弟一个交代便是”。说完便将狱卒唤将进来,从怀中掏出十两纹银扔了过去。
“洒家兄弟今后一切吃穿用度,皆从此出。倘若不够可再来寻俺。”狱卒接过当即双手奉还道:“提辖见外了,此间皆是军中袍泽。些许照顾理所应当。提辖不必介怀”。鲁达听罢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眼后抬手又推了回去。
“即是军中袍泽,更要相互照拂一二。洒家宁肯将这些腌臜物赠予尔等弟兄,也不愿私受给那些贪官污吏”。狱卒见推脱不过,便拜谢受领了。
黄文炳这几日过的颇为悠闲自在。自己当初由江州一路北上,到东京汴梁游学访友。无非是试图寻找一下上升捷径。然则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个社会毕竟是现实的。挣扎在底层的文人士大夫多如牛毛,岂能厚此薄彼。他倒并不焦急,很想的开。然而‘汴梁米贵,居住不易’没过多久便有些囊中羞涩。尽管当前自己仍然是白身。然则匹夫尚有几分勇气,何况自己饱读诗书之人。去街边摆摊替人抄写家书,他自问拉不下脸来。不得已只得依依不舍离开了繁华的汴梁城。一路向西想饱览一下边塞风情。当来到渭州城后,袋中银两彻底告罄。幸好此地有一位父亲旧交,次日便洗漱打扮一番,递上名帖过府拜见。此人便是左藏库执事晁贵。
晁贵的父亲昔日曾是小苏学士门下书吏。自己早年就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借此因缘父亲为其某了个渭州兵监司左藏库执事的差事。职务虽然不大,搁不住油水大。孬好不计也算掌管一州兵器、粮草、军饷。手握实权自然少不了拍马迎逢之辈。自己府门前经常人来送往,车水马龙。众看门守卫‘门禁’(红包)没少拿,自然乐得其成。
今日一开门便迎来一位秀才,自称是老爷故交。切…老爷故交多如牛毛,你算老几?守卫暗示多次见此人破不识趣。便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就是不进去禀报。本以为能让其知难而退,没成想赶巧不巧老爷正好回府。
晁贵闻听此人是父亲故交之子。倒也没有难为他。谁让他昨晚翠花楼耍得痛快,心情大好。便亲自接见了他。经过简单交流,他凭借多年经验便判断出,这个黄文炳心思缜密,做事果决,重利轻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思虑再三便将其介绍给了自己的内侄,杀猪卖肉的郑屠。
黄文炳一听噢噢…了两声。既没有当即赞同,也没有立刻反对。在他看来生意就是生意。管你张屠、郑屠。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黄文炳的指点与操纵下,不出半年郑屠便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郑大官人。事业更是一日三新,包含了典当、娱乐、赌博等行业。自己对此也十分自得。以自己的才能即便是做一任知州都绰绰有余,更何况当个师爷。
这一日。自己一个人在潘家酒楼三楼包了一个雅间。一边饱览渭州全城一边小酌了几杯。就在似醉非醉之际,突然诗兴大发,立刻唤来酒保笔墨伺候。当即在墙上龙飞凤舞起来:
十年寒窗无人问,身世飘零渭州城。
凌云壮志冲天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写罢又自我欣赏了一番后,才兴尽而止。结完帐晃晃悠悠的走出酒楼。迎面小风一吹顿感头晕目眩。他迷迷瞪瞪一招手叫来两个抬轿脚夫。报上地址便坐了进去,恍惚间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翻山越岭,又似乎是在乘舟而行。晃晃悠悠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黄文炳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张口喊道:“来人!水来!老夫口渴”。不久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客官终于醒了”?黄文炳闻言立刻翻身坐起。只觉得自己身体仍在起伏并左右摇晃。他四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似乎是在一艘船上。当即翻帘走出了船舱。但只见自己脚下,一叶扁舟随波踏浪,此刻正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之上。周围大小船舶往来穿梭,一派繁忙景象。他瞠目结舌愣在了当场。不久通过船夫方才得知。自己已然睡了三天三夜,是被人抬到船上的。轿夫临走前已付过船费。小船最初是沿渭河顺流而下直达东京汴梁。接着再入汴河过淮水前面即将进入九江府。
合着自己睡了三天三夜,竟然返回了故乡!自己再仔细回想一下,便有了答案。这是被仇家变相押解回家了。好消息是自己并未受到严刑拷打,免去了皮肉之苦。返回船舱内还在枕边发现了一个小包,里面竟有纹银五十两及一个字条。打开一看,歪歪扭扭写着一首打油诗:
昨日尚在渭州城,今日已过万重山。
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州一日还。
落款:蓬蒿人
很显然此人十分谨慎,通篇用左手书写,未留下任何证据。是个道中老手。
黄文炳一声长叹。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瞎了双眼。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正感叹间船夫在外提醒道:“客官,前面就是浔阳江了”。
也罢!既然已经回到了故乡。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想到于此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再次走出船舱时,只见茫茫天地浩浩汤汤,一叶扁舟随波荡漾。人如蜉蝣四处游荡,飘渺兮…悠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