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看对手是谁?普通百姓自是不在话下。然若如西夏军曹般,就不够看得了。”
史进还想细问,不料下人已将酒宴摆下。史太公立刻阻止了史进。而是邀请鲁达三人排座入席,吃起酒来。众人推杯换盏,吃得十分尽兴。在老太公的频频敬酒下,不消片刻。鲁达便已吃下四坛佳酿。仍然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众人纷纷震惊不已,史进越看鲁达越是欢喜。心中暗自赞叹‘果然是条好汉,俺若有这样一位大哥。死而无憾’。当下越发频频敬起酒来。席间二位官差想要更衣(如厕),史太公挥退下人亲自为二人引路。慌得两人连连拱手:
“区区小事。却烦劳太公亲为,如何使得!”
“诶…说得哪里话来。来即是客,主尽客欢,方是待客之礼。二位上差不必拘礼,这边请…”。史太公边说边头前带路。俩解差诚惶诚恐后边紧紧跟随。行至妙处二位纷纷拱手口称“叨扰了”。便自行方便去了。
老太公点手唤来下人一番吩咐,下人称是立刻离去。不久便捧来一盖着红布的托盘与两个褡裢。待二位差役净手出来后,史太公便同下人一起迎了上去。他微笑拱手道:
“两位上差初临寒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上差莫要嫌弃”。说罢将托盘上的红布一揭,只见托盘内整整齐齐排放着二十个二两小银锭,共计四十两纹银。俩解差没想到此番不但白吃白喝白住,临末了还能白拿。当即满脸堆笑宛如两朵菊花。
“这便如何使得!老太公特以得见外了,见外了。”边说边伸手就要往怀里揣。史太公哈哈大笑连忙伸手制止。
“上差莫急。如此多银两揣在怀中如何方便。尔等且看”。说完便将银锭一份为二,分别揣进准备好的两个褡裢内递给二人。两解差自是连连道谢,喜不自胜。史太公挥退下人趁机靠近低声问道:
“二位上差,借问一步。此番押解,上定时限是多少阿”?
二人皆是眼明手快之徒。听其弦而知雅音。当即心领神会。“好叫太公得知。一般押解期限皆视距离远近定夺。似孟州这般通常往返一月有余,故衙司收飞签火票以当月为限。自然也有特例,倘若是配军中途染病者,可宽限半月。若是我等解差因病不能行走者,可宽限一月。不过这些皆需当地官面,出示保单凭证方可奏效。再多我等就无能为力了”。太公捻须点头。
“倘若是犯人中途不幸染病死了,又当如何”?俩解差心中皆是一惊。老太公赶忙解释道:
“两位上差莫要心惊,老朽只是好奇而已”。
‘我好奇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二人沉默片刻,捏了捏褡裢里白花花的银子。最终还是开口道:
“这种事情倒不是没有过。若果真如此,我等必定要承担些许罪责。轻则杖责罚没银两,重则丢官罢职收监入狱。所以……”。说到关键处二人皆停住不语。史太公久经世故自知其意,当即笑道:
“二位莫要担心,一切损失自由老朽承担。尔等尽管道来”。俩解差闻言心中大悦,恨不能此刻便下毒将鲁达搞死。这既免去了一路辛苦,又能有大笔赏银可捞。想想就十分‘憨佩’。二人立刻言道:
“好叫老太公得知。只要有当地府衙出具仵作验尸报告及官衙大印即可。”史太公闻言内心一叹‘这厮估计这活没少干。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银行得万里船’。
三人返回继续吃酒,直到戌时方才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未等鲁达起身,史进便忍不住前来拜望。别看昨日吃了四坛酒。鲁达醒来依然精神抖擞,浑然不觉。史进内心连连称奇。几人用罢早饭,鲁达便被史进拉着来到后院。只见偌大个庄院内摆满了各种沙包、沙袋、石柱、石锁等诸多健身器械。两厢武器架上皆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三节棍七节鞭,甚至连辽人的链枷,西夏人的铁骨朵都摆列其中。架上仅刀类就有:长刀短刀,单刀双刀。陌刀朴刀,三尖两刃刀,青龙偃月刀,金丝大环刀等等。枪也分单枪双枪钩镰枪,镰矛戈矛丈蛇矛。至于其它如:单戟双戟方天画戟,长斧短斧车轮板斧,两股叉三股叉五股托天叉,月牙镗牛头镗凤翅鎏金镗,长棍短棍齐眉棍,竹节鞭四棱鞭水磨钢鞭,四棱锏棱锏瓦面金锏,单手锤双手锤走线飞锤,单拐双拐阴阳拐,双截棍三节棍,七节鞭九节鞭。简直就是个武器展览馆。
鲁达见状眉头一皱:“练武之人最忌贪心。所谓样样精通即是样样稀松。因此专精一门深入领悟,才是长久之道。”史进闻言不住点头称是。
“阿哥平时善用何种兵器?”
“俺平素最喜用刀。”
“长刀短刀?”
“长刀”。鲁达随即从兵器架上取出一把朴刀,扔给了史进。
“耍来看看”。史进既不推辞也不羞涩,当即舞动起来。果然耍得是呼呼作响,上下翻飞。鲁达一旁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待其耍完。随手从兵器架中抽出一根齐眉棍。舞了个棍花言道:
“洒家陪阿哥走两趟”。二人当即动起手来。耍着耍着史进越打越是别扭。原来鲁达并不进攻只是防守。每每自己一招刚刚启手,便立刻会被其中途打断无故夭折。真有种鸟困于笼有力施展不开的憋屈感,越发泼起狠来。鲁达却是不急不缓从容应对。正所谓命中七窍,蛇打七寸。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无意之举,却皆是关键所在。不一会史进便气喘吁吁浑身是汗。鲁达感觉差不多了。当即变守为攻。身体纵身跃起用了个‘泰山压顶’,大棍呼呼挂风搂头盖顶向史进砸来?史进慌忙平举朴刀往上封架。谁知鲁达耍了一半,棍至中途戛然而止。身体落下后,左脚前屈呈弓步。右腿屈膝蹬地。大棍回撤,搬棍头现棍尾向史进小腹点来。史进一惊只的边后退边用刀柄向下磕砸。结果鲁达又是点到了一半立刻戛然而止。右腿迈出成弓步左腿屈膝蹬地,大棍拦腰横扫。短短几秒内,三招连贯而紧凑,一气呵成。史进避无可避。耳轮中就听着啪的一声响,大棍正中腰眼。尽管鲁达手下留情,史进依然被扫了一个趔趄。鲁达急忙上前扶起史进口称得罪。史进却满不在乎。他只是随手叫来下人。解开衣襟为其敷上跌打膏。只见腰间果然红肿一片。史进却是不予理会。他冲着鲁达抱拳拱手道:
“还请师父解惑”。
“洒家与阿哥春秋相差无几。做不得你的师父。若不嫌弃你我今后以弟兄相称便是”。史进闻言大喜,当即双膝跪倒对鲁达三叩首:
“大哥在上,受小弟史进一拜”。鲁达急忙双手相搀。
“贤弟免礼,快快请起。洒家在魏州就有两位生死兄弟。不曾想在这里又收了一位,当真快哉!”二人相视皆哈哈大笑。忽然旁边传来一老者的声音。
“既是喜事,当须痛饮三杯以示庆贺”。二人闻言回头观瞧。只见史太公手捻须髯笑意盈盈看着二人。
“阿翁何时至此,俺竟然不知”。史进起身迎了上去。
“阿翁在此恭候多时了,只是尔等耍的过于投入罢了”。鲁达也急忙上前躬身施礼。史太公微笑还礼道。
“你二人过于投入似乎忘了时间。现如今已至晌午,前面我已准备好饭菜与酒席,特来请提辖入席的”。鲁达与史进闻言皆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太阳相视一笑。
酒席宴上未见二位解差。鲁达正心中纳闷,史太公却急忙解释道。
“此次是你我家宴。无有外人方便说些体己话”。三人坐定。史太公与鲁达先对饮了三杯后,方才开口言道。
“昨日听提辖说起此番劫难。老朽私下也问过二位解差。昨夜一番深思熟虑后,似乎老朽能够帮助提辖解除此难。但不知提辖意下如何?”
“偶…如何解除还请太公解惑”?
“昨日听那解差言道,只需提辖中途突然病故。老朽再在当地府衙运作一番,出示相关证据,让解差能够回去复命,此事便能就此作罢。”史进闻言不禁拍案而起。
“好,太好了!大哥你终于可以不用走了。这里便是你的家。你我兄弟二人天天习武饮酒岂不快哉!”
鲁达闻言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沉思良久,方才开口言道:“好叫老太公得知。洒家平生坐得端行得正。最忌讳那些腌臜勾当。太公一番好意固然方便。然则洒家今后便要隐姓埋名另谋生计。甚至于平生所识那些兄弟好友皆不得见。这岂不活活憋死洒家。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太公好意洒家心领了,今日说不得让太公失望了,告罪则个”。说罢便站起身来,单膝跪地给史太公敬了三杯酒,以示谢罪。父子二人相视一望,皆无言以对。然则内心却对鲁达更敬重三分。这正是:
丈夫顶天立地,男儿志在四方。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化作大梦一场。
争做三皇五帝,称道尧舜禹汤。王朝兴起,王朝覆灭。
皆是一段过往。
尔等抬头且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江山依旧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