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母伸手便要来拿,我按住了另一端,缓缓抬头望向她:“钱和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但是我有条件,我记得爷爷奶奶在乡下是有农场的,山上的茶树与良田小叔父占有份额,你们带着钱回乡下,一百两不多,却也不少,你们自给自足,是能过上安生日子的,从今往后,不许再去烦几位伯母婶母,不许再上门闹事,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在外头败坏裴家名声,再听到你进赌场,我不会如今日这般念着婶侄情,我见你一次剁你一根手指头,还会在裴家族谱上剔除你们一家的名字,我说到做到。你若能应下,这钱便是你的。”
小婶母答应的飞快:“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好,扈娘,你找两名禁军送婶母回家,收拾一下,今夜就走。”
“今夜?”小婶母瞪大了眼,“这,太匆忙了,怎么也得明早。”
我冷眼瞧她:“好啊,那你看看是太子来的快还是你走的快。”
小婶母一拉裴柳儿:“走,回去收拾东西。”
裴柳儿却没有着急走,脱开手朝我跪了下去:“太子妃姐姐,刚才在花园里太子姐夫什么也没对我做,是娘亲把我衣服给拉开的。”
我悠悠地撇向小婶母,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我应道:“嗯,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回去吧。”
小婶母过来拉她,裴柳儿执拗地跪着不肯起:“太子妃姐姐,你先听我说完,你和太子姐夫在花园里时,我和娘亲刚好从回廊那头过来,娘亲说你们俩一看就在吵架,她就让我躲在回廊下边,等你一走,我们就过去了,我,我就从背后抱住了太子姐夫。”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的占有欲又冒出来了,很想拿把刀把她的手给剁下来,我忍住脾气:“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是还想让我给你个说法?”
裴柳儿惊慌摇头:“不是的,我是想跟太子妃姐姐说,太子姐夫好像把我当成了你。因为他说了句对不住,不该冲你发火什么的。可是我当时太害怕了,没听太清楚,过后他就把我推开了。”
我想起苏弈离开时的眼神,心里一阵阵缩紧:“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扈娘办事利索,我还在发呆的功夫她便回来了,她开门的瞬间,有股冷风灌入,掀起了我散在两边的发丝。
京兆府的被子不知道够不够厚,有没有地方能生火盆。
我站起了身,正在为我换手炉的扈娘一愣:“太子妃是要去看殿下吗?”
我抓过榻上的大氅子一披,提起角落里的灯笼,说道:“我去大伯母那儿一趟,你也早点休息吧。”
为了节省开支,将军府的廊檐下没有点灯,夜幕深垂,月亮隐于云层,整个天地仿佛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我只能依附脚下这点昏黄的光亮前行。
走到窗下,里头传出二婶母的声音:“狗皮膏药般的,不好甩,你也真就放心叫她处理。”
大伯母:“今后她要面对的是比眼前这个更难缠十倍百倍的人,她若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迟早也会叫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二婶母:“她到底年纪还小,才十六呢。”
大伯母:“敌人可不会看见她年纪小便心慈手软,没有人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她终究得靠自己,二妹不就是这般过来的吗?”
二婶母:“只是大姐,我们对珞珞是不是冷淡了些。”
大伯母:“她得心无挂碍,才能在宫中待得安心,我们对她没有助力,却也绝对不能成为她的拖累,如此方能大展拳脚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二婶母:“大姐的意思是……”
大伯母的声音低了下去:“若将来有一天……不幸……裴家至少还能保住她……”
寒气骤起,风声呼鸣,灯笼内的火光忽明忽暗。
我在门口候了会儿,叩响了房门,二婶母披着件绣松柏团云图案的红棕色大袄子过来开门,见是我,怔了一下,而后回头对大伯母道:“大姐,是珞珞。”
屋里点了火盆,暖融融的。
大伯母半靠在床头,手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剩了点渣子的白瓷碗,她随手将碗往边上拨了拨,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行礼。
我放灯笼到一边,老不乐意了:“都说了在自己家里不讲究这些。”
我往床边坐下,大伯母又跟我重复这两日说了无数遍的话:“太子礼待我们,是他有气度修养,你万不可因此娇纵,也要改改你那脾气,他如今已是太子,不是你随便就能欺负的了。”
我为大伯母掩了掩被子,笑道:“记下了,再多说两遍我都会背了。”
我又望向二婶母,打趣道,“我记得大伯母从前没有这般唠叨的,是不是同大婶母学的。”
正在拨弄碳火的二婶母便也笑:“可不是,这两人一开口说话便跟有几百只苍蝇在我耳边绕似的。”
大伯母笑骂:“既然嫌烦,还巴巴地跑来与我一屋作甚,还不快滚回你的狗窝去。”
二婶母讨着好:“老姐妹儿的,相互搭伴捂脚取暖呗。”
“谁要捂你的臭脚丫子,脏老太婆子一点不清爽。”大伯母嘴上是这么说,身子已往里移去让出了大半个空位。
二婶母解下外衣坐在了床沿,我腾出位置,走到几步外对着俩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二婶母脸色一变,当下站起,连鞋子也顾不得穿:“珞珞,你这是,哪里使得啊。”
大伯母怔然一瞬,复又正色,微凛了眸色去拉二婶母:“老二媳妇儿你先坐下,珞珞定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