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什么要骗你,爹教我的啊,做错事情,就该受罚,你说我该不该罚你?”
“同样是裴家的女儿,你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有呢……你们不给我便自己去争取,我错了吗……”
“可是命运不公,到头来我还是落到这个地步,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对了,有件事情连爹都不知道,”长姐整个人就像从冰窖中刚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她面孔上充斥着深深的悲戚痛楚,可清冷的声音却如同坠落在幽深寒潭的雨滴,“你的手,我是故意的,我别无选择,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讨厌你,我恨不得你死。可我骗过了所有人,却没能骗过你的师父,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吧。”
我只觉得一口腥甜沿着喉咙往上窜,很努力的压制,却依旧没有办法阻止鲜血沿着嘴缝渗出:“我是你亲妹妹啊。”
话音初落,一口鲜血终究是没压制住,喷薄而出,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长姐试图从轮椅上站起,她面上的冰冷化作微醺的雾气,遮住了苍白的面容。
四散的宫人涌了上来,我听到许多声音,乱糟糟的声音,有人惊慌失措地去看长姐,有人在身后拖住了我,有人叫着去请御医,太乱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东宫,好像从我睁开眼睛,我就在了。
在流光殿里的一切,是梦吗?
是梦吧。
那一定是场噩梦。
年少时分我和长姐明明那么要好,她待我那般好,说的讨厌我一定是装出来的,她说我害死了娘亲,一定是哄骗我的,她想看我哭呢。
扈娘在说话,银杏在说话,御医在说话,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说话,可我脑袋晕晕的,完全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等我缓过来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发呆时,天已经黑了。
这次我终于从扈娘的口型中辨认出她在说什么,她说流光殿出事了,御医聚在那里,苏弈也从京兆府赶回来了。
我心里有个地方缺了一块,缺少的那一块地方不停有冷风往里头钻,好冷,我裹了好几床被子,抱了一堆手炉也赶不去那股寒冷劲儿,我没什么劲儿地抬了抬眼皮:“姐姐连这种招数也对我用上了吗?”
“奴婢去看过,似乎是真的见红了,说是良娣这一胎本来就不稳。”
我拨了拨散乱的头发,没再回应扈娘的话,要怪那也是怪苏弈这个禽兽在长姐最虚弱的时候与她行周公之礼。
我真的好累啊,好想彻彻底底睡一觉。
可是偏有人跟我作对,我好不容易能叫脑子里清明会儿,苏弈就来了,他还一点不见外地坐在了床沿,温热的手心裹上了我冰凉的手背:“怎么这么早歇下了。”
他的手好暖,是能驱赶我心底寒凉的温度,可这双手注定不会属于我,我转正身体看了他一眼,抽回手放到被中,抑下心头痛楚,强迫自己表现的冷静:“不太舒服。”
我的嗓音怎么变得这么哑了,一点也不好听,一点也不像我原本的声音了。
苏弈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眸黑沉沉的,从中看不到星点情绪波动,他撩起袖子抬手贴上了我的额头,烛火柔和的光辉在他身体的边沿镀了一层淡淡微暖的光芒,面上的五官在逆光的情况下显得更为深邃,轮廓分明。
他依旧是我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可我却再不能像之前般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这次,我是真的等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