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有点热,吃药了吗?”
我微抬了下巴,颇有几分得意地道:“也许我是为了躲避你找茬装的呢,我根本没事。”
“我信与你无关。”苏弈将所有情绪都敛在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里。
我道:“你错了,这次还真的与我有关,我跟姐姐吵了一架。”
“她没有说,我便当没有。”
这人可真有意思,我盼着他信的时候不信,拍拍屁股就走了,就不能为了他的良娣跟我大吵一架说要休了我什么的?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弱,夜里居然发起了烧,我能听到扈娘她们着急忙慌,忙进忙出的动静,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知道她们在担心我,很想跟她们说不要紧张,我好着呢,可我没办法啊,眼皮好重,就是睁不开眼睛,跟几百年没睡过觉一样的,嘴巴倒是能动,就是不知道说的话她们能不能听得见,听见了能不能听得懂。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说的像不像个样子。
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彻底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了,好像有个屏障将我与外头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我进入了梦境里头。
梦里边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景象,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情一一掠过,我在梦里无忧无虑,过得好快活,笑得像个二百五。
可又过了没一会儿,我突然被勒得喘不过气,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难受死了。
我想喝水,想跳进冰水里降个温,又想要个几十床被子几十个火盆,我真的觉得自己太难伺候了。
我本来是很好说话,很好对付的一个人啊,怎么梦里头我会变得这么作呢,我可不喜欢梦里的自己了,我哭出了声,怎么办,我好像把自己给搞丢了,我好像不认识梦里的这个人了,我好害怕,我还是裴珞珞吗?我是谁啊?
我看见了长姐,我叫她,她不理我,我看见了苏弈,我叫他,他也不理我,跟长姐手拉着手,肩挨着肩走了,苏弈肩膀上还驮着一个小男孩,他们一家三口笑的好开心,看得我好生羡慕。
最后,那里只剩一个人,我可怜兮兮地去拉她的衣襟,她好温柔,她居然抱起了我,她居然能抱起我诶。
她笑的好温柔,身上好香,她与我又是贴面颊又是亲脸蛋又是头顶头的,对我可好了,她还把我抱在怀里,用她那双柔软的暖和的不得了的手摸着我的脑袋说:“珞珞不怕,娘亲陪着你。”
啊,娘亲啊,原来她是娘亲,我终于见到娘亲了,我想要冲她笑的,可是一咧嘴却变成了哭腔,她一点也不心疼我哭,笑着抱着我在怀里晃啊晃的,拍啊拍的,哼着童谣:“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头没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到肚里呼呼跳。跳啊跳,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珞珞乐得哈哈笑。”
她垂眸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填补了我心底的空洞:“珞珞笑不笑,珞珞不笑娘亲就要走咯。”
“我笑,我笑,娘亲别走,不要离开我。”我拉着她的手不让走,可是她的手好滑,滑得像条鱼,我怎么抓也抓不住,她根本不是走的,是拿来飘的,我怎么追也追不上,轻功失了灵,我飞一段就会狠狠跌下来,娘亲明明离我那么近,可每次我觉得自己快要够到她的时候,就会多出一大截距离,我看着她越变越透明的身体大哭出声,让她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带我一起走,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我没有姐姐了,姐姐不要我了,苏弈也不要我了。
我好孤单啊,我感觉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回应我。
我又来到了那片冰雪苍茫的世界,天地间静寂地只能听见我的呼吸声,这世间只剩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