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我也十二岁了。
那时候,没有义务教育,上初中得考,全公社4多考生,只收个。
我们村以前只有初小,四五年级要到几里路外的中心村小去读。何老师来了后,到公社强烈要求将我们带毕业,以后又陆续来了几位老师,才勉强开齐所有年级。
我们是村小第一届毕业生,人考上两个初中,算是开了天荒。
当然,我没有考上。何老师劝我复读,说我复读一年是很有希望考上初中的。但我拿起书本就脑壳痛,不愿再读了。
老母亲也说,认得几个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不如早点回来帮衬家里干活呢!
只有老爹一反常态,呛了老母亲一嘴:“干啥子活?人都没得牛屁股高!”
我急了:“你瞎说!我十岁都比牛屁股高了!”
老爹没有和我纠缠,默默抽了一袋烟,又重重地吐了一口痰,说:“愿意干活,你就干吧。明天先去把坝上的田翻了,要种油菜。”
没犁过田,还没见过牛跑?这难不倒我!
第二天一大早,刨了几口剩饭,我就扛起犁牵起我家的大黑牛来到坝上,开始我人生第一次犁田。
挂起枷档、套好绳、扶正犁头,牛刷条一扬:“嗨七七——”我俨然就是一个老把式。
但大黑就是不肯走,往前一步,又赶紧退回来。我跑到前面,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没什么呀!再检查一遍枷档、套绳、铧口,没问题呀!我又扶正犁头,刚要吆喝,大黑扭过头,眼泪汪汪看着我,就是不肯迈步。
大黑平时都是我照管,和我感情很好。看今天这个样子,看来是想偷懒!欺负我不会掌犁不成?
我突然很生气,挥起牛刷条就招呼在大黑的屁股上。大黑吃痛,往前窜了两步,突然就跪下了。
刚好黑狗二叔也来坝上犁田,我赶紧求助。
黑狗二叔围着大黑转了几圈,左比比右划划,一脸凝重。
“二叔,啥子事哟?”
“嗯嗯。”黑狗二叔沉吟片刻。“你老爹没来?”
“没来,他让我各人做。”
“哦。实话告诉你吧,你家大黑,遇到迷路鬼了!”
“迷路鬼?那咋个办哟?”我慌了,大黑可是我家的命根子。
“简单简单!”黑狗二叔摇头晃脑,旋即又严肃起来:“难哦!难哦!”
“二叔,到底啥意思哟!是简单还是难哟?”
“戳戳!”黑狗二叔蹲下来,“我说简单,是解决的办法简单;我说难,是怕你不肯去做!”
“我肯我肯!只要能治好大黑,我啥都肯干!”
黑狗二叔怔怔地盯着我:“当真肯?”
“当真!”
“不反悔?”
“绝不反悔!”
黑狗二叔如释重负,站起身,说:“其实,遇到迷路鬼,就是失落魂了,要不断喊魂,就可以解了!懂了吧?”
“懂了,二叔!”
“那好。现在,我要做个法式,你不要看,看了就不灵了。”
我乖乖转过身。不到一分钟,黑狗二叔说可以了,让我转过身去,说:“我先打个样,你跟着学。别说二叔欺负你!”
只见黑狗二叔扶正犁头,牛刷条一扬,喊一声:“爹,快走!”大黑就乖乖地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