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庄还有几户人家,都是给富户种田的雇农,见我们搬来,只道是田地主家,也没人敢来过问,那二十个军士见任务已了,歇了一晚就过来辞行,蒙葭取些金银做了赏赐,军士们便告辞返回上郡去了。
时值隆冬,主仆数人都没什么事做,每日里弹琴习武,很是枯燥,蒙葭是个闲不住的人,又惦记寻找毅将军尸骨,总想去咸阳城里走一遭,赶巧这天蒙原受了点风寒,不住咳嗽,蒙葭便改了男装叫我和郑方随他去趟咸阳,三人驾着马车缓缓到了咸阳西门,却看见城门外人山人海,有许多军士手拿武器站在外围驱赶聚拢百姓,咸阳我虽来过,却没见过这般场景,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开口询问蒙葭,只见两名军士上前拦住了马车:
“干什么的?”两军士横眉立目!
“军爷,我们是城西乡民,要去咸阳医馆买药的,军爷您看。。。”
“不行,现在不能进城,都下车去那边观看行刑,等人杀完了才能走!”
我们三人不敢违抗,只好乖乖下车,蒙葭用手指了指我的胸口,又看了一眼郑方,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瞬间明白,忙走到两名军士跟前,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铜钱,塞在一人手中:
“军爷,我们二人去看行刑,叫家奴留下看守马车您看可使得吗?”
两名军士见了钱财,脸上立时有了笑容:
“小哥,你叫家奴把马车赶得远远的,等会儿行刑完毕之后再过来吧。”
我赶忙招呼郑方,叫他原路返回,到一里之外等候,等会儿人群散了再回来,郑方急忙拉着马车远远躲了。
“劳驾军爷,不知今天行刑是要杀哪个啊?”我借机上前问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多嘴,叫你去看你就去看呗,今天杀三个明天杀五个的,谁知道都是杀的哪个,快走,快走。”
我赶忙拉着蒙葭挤进了人群,四五千人挤在一起,人头涌动,我们根本看不到刑场,也听不到是要杀谁,直挨了半个时辰,才听说人杀完了,百姓可以散开了。我低声问蒙葭,咸阳以前行刑杀人也要强迫百姓观看吗?蒙葭摇头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二人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我们找到郑方,赶着马车进了咸阳,蒙葭对城里的路径十分熟悉,径直到了一家医馆门前,叮嘱郑方看好车马,我俩随即进了医馆,医馆内人来人往,几个医师忙忙碌碌诊脉开方,蒙葭却不理他们,径直走到药橱柜台前,朝柜台内大声说道:
“有劳尊驾通禀一下郭太医,就说齐地蒙山县蒙家的客人前来求医。”
柜台主事的并没回话,直接吩咐一个抓药的伙计去后院通禀,然后点头冲我们说了句:“两位稍等。”
时间不大,那伙计便回来招呼:“二位这边请。”
我们跟随伙计穿过厅堂进了后院一间屋子,屋子分里外两间,中间隔着门帘,外屋放有桌椅,却没有人,只听内室有人说了声:
“你下去吧。”那伙计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又听屋内问道:“蒙山的客人,是哪个啊?”
“郭世伯,是我,侄女蒙葭特来拜见。”
“蒙葭?阿葭!你是阿葭吗?”屋里的人话音颤抖,语气激动!
“世伯,正是侄女阿葭。”
“阿葭,快些进来,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蒙葭冲我点了点头,二人挑帘进了内室,屋内点着火炉,暖气扑面,迎面桌旁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蒙葭上前施礼,那老人却掩饰不住激动:
“阿葭,我听闻你大哥也已经。。。。。。”说话间,掩面而泣,老泪纵横,蒙葭也难掩悲伤,落下泪来,却赶忙上前劝慰那老人:
“世伯,我大哥已经不在了,只是皇帝开恩,没有株连到我和嫂子侄儿,如今嫂子他们就随我住在城西庄院。”
“哦,那就好,那就好,阿葭,你身旁这位是??”
“世伯,这是我。。。。是我大哥的亲信子焰将军。”
“子焰见过老先生!”我赶忙上前施礼。
“将军免礼,快请坐吧,阿葭,你从哪里来?到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世伯,我前些日子从上郡回来,本来打算回祖籍蒙山去的,谁想途中遇到战乱,不能前行,只好转道来了咸阳,我二哥在城西三十里有座庄院,我和嫂子侄儿就住在那里,阿葭今天来,一者看望一下世伯,再者侄儿蒙原感染了风寒,来世伯这里顺便给他抓副药。”
“哦,好说,好说,待会我给你开方子,你到前面抓药即可,唉。。。。到处都是战乱,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也难回蒙山故里喽!”
“世伯,我刚才进城时,遇到官府行刑杀人,却要强制百姓观看,您可知道今天是杀的谁吗?”
“阿葭,你有所不知啊,如今这咸阳天天都在杀人,至于杀的谁,反倒没人在意了,二世皇帝继位之后,丞相李斯上督责书建议皇帝用重刑严法治国,设立五刑,但有谋反者,便具五刑,并夷三族,以此来震慑天下盗匪和六国遗民,皇帝听从了李斯的建议,更改了大秦律,赵高却借此机会扩大势力,铲除异己,平日里滥杀无辜,但有敌对之人,便胡乱安个罪名杀之,每次杀人行刑,都要百姓观看,无非就是威吓百姓罢了,如今律令之严苛,刑罚之惨烈,叫人胆战心惊,两个月前,二世皇帝的十二个兄弟都被处以腰斩,还有那十位公主,你说她们能犯什么罪过?竟被处以矺刑而死,死状之惨,闻所未闻,李斯赵高这些恶鬼,必不得好死,迟早会遭报应的!”
郭太医越说越气愤,抬手一拳砸在了桌上。
“世伯,矺刑是什么样的刑罚,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蒙葭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