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他抬眼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好似看着：一把人间的剑抵住威压的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周也以前不解这这句玄妙至极的道家真言，现在突然悟了：
天地只能公正，无法公平，因为人生际遇不同；
圣人只能公断，无法公道，因为人心千变万化。
周也朗声喊道：“吾心即吾道。”
这一刻，九天之云下垂，天道气运交汇，化成朵朵金莲，环布周也身旁。
周也眉间红痣闪耀，他沉声念道：
“我，周也！不求问道天地，但求问心无愧。我愿为天地护道永生永世，只求天地……”
周也之声，响彻一方天地，化为一道法剑，冲上九天之上。
天道共鸣，一道紫电惊雷，幻成一道令剑，九天之上坠下。
周也每念一字，天道气运爆涌一分，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周也一字诵出，天道法剑坠入一分，在他头顶铮鸣不止。
他若念完最后四字，天道令剑顷刻将之斩杀。
这就是天地不仁，以命换命！
这就是圣人不仁，欲得需舍！
……
楼观台，天下道门执牛耳之地，此刻风起云涌。
沉睡的青牛睁开眼，发出一声憨鸣，众人惊闻。
“封山，祭阵！”
天道峰，道君洪音传遍山野，一道大阵拔地而起，地动山摇。
“周也，徒儿！”
小瑜峰，周也师傅咬破手指，血点眉心射出光柱，直冲云霄。
道君和周也师傅，身各异地，齐声念道：“人法道，道法天。”
楼观台大阵之中，师兄弟二人合力凝结出一把满刻经文的法剑。
法剑成，至万里，悬在周也头上，抵抗天道令剑。
两剑针锋相对，天地为之震动。
道君和周也师傅，生机不断流向法剑，身形不断枯萎。
天地威严浩荡，周也一言既出，当交命于天地。
天道令剑渐渐压退道家法剑，压得道君和周也师傅窒息。
楼观台再有洪音响起：“天法地，地法自然！”
厚土气运喷涌，大地气运注入道家法剑，止住天道令剑崩下。
道君、周也师傅、周也师祖，以己身生机消逝为代价，对抗天道气运。
周也献祭之言念不下去了，仅剩四字，昏死过去。
天地令剑消散，道家法剑归鞘。
道君和周也师傅一念而逝，齐身飞赴楼观台禁地，跪拜师傅身前。
二人师傅盘坐石台之上，身后石墙雕满《道德经》文，两侧石壁绘有道家圣贤像九人。
老人面色灰紫，气机不断凋零。片刻之前还是鹤发童颜，片刻之后竟似枯槁朽木。
“师傅！”
“师傅！”
“为师牵引厚土气运，对抗天道气运，使之天地交锋，本是逆天行事，有违道门真谛。”
“徒儿不孝，我代周也认罪认罚。”
“我身为道君，错责皆在我一人。”
师兄弟二人掐指成玦，欲为输送气机，被老者道袍一挥打停了：“周也乃道家传人，肩负道门气运，怎可让他陨落。此事切勿让他知晓，以免使他道心受损。”
师兄弟二人老泪纵横，悲痛欲绝。
老者喘着粗气，望着两个年迈的弟子，如同凝望两个小道童，他用尽最后力气，笑道：“你们偷着喝酒，我是知道的！为师，此生最引以为傲的，是收你二人为徒。”
老者话罢，化作灰霾，和光同尘，与世长辞。
道君和周也师傅，重重地三叩首，齐声哭喊道：“恭送师傅赴道！”
声音响彻楼观台，传入每一名门人耳中，传进每一只禽兽脑中。
这一日，楼观台缟素，群鹤泣血长鸣。
天道承负，因果报应。老者传虎皮卷是因，周也救人是果。但是这个果，被老道受了。
……
山下，来人！
一名容貌敦厚的中年男人，背着采药竹篓，路过。
他看着倒地的王白三人，叹道：“可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