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闻言,咀嚼得更加快了,陆生能看到他嘴角的涎液随着不停咀嚼而流下,已经浸湿了内衬的衣领。
他依旧没有回话,也没看陆生,只是以一种极其反人类的姿势把右手伸向后座。
陆生只感觉脑后传来一阵湿腻的翻找声,当师傅的手再次出现在车顶灯的光下时,一节沾血大肠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大概是新鲜的。
“是有种很独特的味道。”
师傅说着,竟是把肠子直接放进嘴中。随着用力的咀嚼,不知道是唾液还是别的什么的汁水飞溅到车前窗上。
浑浊肮脏,有点恶心,但听着师傅嘴里的吧唧声,有让人产生一种怪异的食欲。
“带馅儿吃哇,师傅你真的猛,当初矮个子说给我的大肠刺身里保留一部分了原本的味道,我都没敢吃。”
陆生揶揄道。
师傅没有再搭理他,保持着那副正襟危坐的木楞样子,只有嘴巴不停咀嚼着。
灯光转成代表着通行的幽绿色,车辆缓缓启动,落在引擎盖上的雨在前方蒸出薄雾,让陆生完全看不见路了。
他索性斜着脑袋望着车窗外面。
浓雾中的高楼有着难以名状的轮廓,如同深海的巨物,让人不敢细想。狂暴的雨声中混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刚想听清,随即又马上被雨声淹没,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噩梦。
破败,混乱,难以名状的恐怖充斥在桐山市的大街小巷里。
这并非他原本所处的世界。
这边已经没有国家的分别了,只有一个个勉强算是聚居地的城市。
但没办法,既然来了就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陆生也没什么远大志向,每天有点闲暇时间,能混吃等死就行。
好在精神病院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至少比学校里的生活轻松得多。
明天终于就要去那边的精神病院上班,让他不禁期待起以后的生活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和病院里的大家处好关系。
“你就不怕我是杀人犯吗?”
正当陆生准备眯一会儿时,师傅忽然幽幽地来了句。他睁开眼,周围高楼的轮廓渐渐在雾中淡去,竟然已经是出城了。
车确实是在向前开的。
“师傅你可别吓我,我从小到大胆子都很小,连屎都不敢吃……开个玩笑~”
陆生耸耸肩,轻松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哪儿还有什么杀人犯呢?”
他说着,有意无意看了眼看着前方道路旁的路牌,上面遍布利器造成的划痕,但还是勉强能辨认上面的文字。
「号公路」
陆生忽然笑了,抬手抓住那只正从后座的黑暗中缓缓伸向他天灵盖的小手。
“大家都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雨滴坠入泥里,轻得仿佛不带一丝人的感情。
“你女儿似乎有些缺乏教养,师傅,我建议你好好管教,这么晚了还拖家带口出来跑出租是真的很不容易……”
陆生把那只手撕了下来,丢出窗外。
“老婆孩子都在车上呢,事情弄得太难看对大家都不好,这次我就不多和她计较了。”
师傅又猛地踩了脚刹车,从陆生上车起就从未停止过的咀嚼突兀地停了下来。他依旧看着前方的路,陆生也依旧懒懒地躺着。
话说完了,前方是红灯,棺材似狭小的车内如同坟墓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