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诊室,两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谁也都不急着进入周长祥的病房。
刘长连倚墙蹲在走廊里,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右手捏着未点火的烟;王杰生身体倾斜,右肩靠着走廊的墙壁,左手夹在右腋下,拼命地抽着手里有些发抖的烟。
此时已近中午,太阳虽未直射,但天空已经白得刺眼。路旁的几株泡桐树纹丝不动,蒙着尘土的树叶卷曲起来,树下的阴凉也缩成蒲团大小。
白天,医院走廊里是不开灯的,躲避在墙角的两人不停吐出白烟,使得狭窄局促的过道越发昏暗,且弥漫着浓浓的呛人烟味。
“怎么办?你说句话啊。”刘长连终于打破沉寂,语气缓慢却带着焦急。
王杰生依旧沉默,照旧吐着浓烟,脚下是一摊烟灰和烟蒂。
又是一阵沉默。
王杰生狠嘬了一口烟,将烟头掼在地上,用脚踩上去,脚尖拧了几下,然后蹲下身子,倚着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先别跟孙菊透露真相,治疗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对周长祥更要保密。”
“大国怎么办?叫他回去吗?”刘长连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王杰生,问道。
“嗯,叫他回去,我也回去。三天后,让大国把我和两个孩子再送来。无论如何都要让两个孩子见见周长祥。”王杰生语气坚定地说。
当最坏的结果,冲击着人心理崩溃的边缘时,它如鲠在喉,似千斤巨石重压在胸口处,让人喘不过气来,既上不来又下不去。
“哦。今下午做手术,我和大海娘在这里就行了。你回家和育林娘说说,叫她在家里收拾收拾长祥的院子和我的院子,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刘长连看了眼王杰生,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再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周长立带来,得叫他们见上最后一面。”说到最后,刘长连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了。
“好了,别这样。让大海娘看着不好。”王杰生拍了拍刘长连的肩膀说,“这都是命啊。走,上病房去。”
“咋样了?医生怎么说的?”看见两人进来,孙菊急忙问道。
“没说什么,慢慢地治。今下午再做手术。长祥怎么样了?”王杰生没敢看孙菊,简单地说了两句,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刚才恶心了好一会儿。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刚刚睡着。”孙菊看着周长祥说。
刘长连心如猫抓般疼痛,躲在王杰生身后,侧头翻眼朝上望着屋顶,唯恐眼泪掉出眼眶。
“我和大国回去,回家收拾收拾,三两天后再来。”王杰生坐在周长祥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说。
刘长连站在孙菊旁边,出神地看着周长祥的脸:那曾经棱角分明的面庞依旧轮廓清晰,然而英俊却已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黄的气色,大眼凹陷,嘴唇苍白且皴裂。
“你回去吧。大国该等急了,下午做手术,不会有太多事的,我和他大爷在这儿就行。”孙菊搓着两手,安抚着王杰生,但她流露出的眼神却让人那么的揪心。
王杰生走出病房,没过多久又火急火燎地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趁着长祥睡觉,你俩赶紧吃点儿,两人轮流眯一会儿。”
当孙菊再次送王杰生出来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