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晴勉强能辨认出印上镌刻的文字,然而那些文字经过变形与美化,以大篆之姿呈现,对她而言,目睹与否并无实质差异。这枚在外形上酷似地摊货的玉印,其内容却如同鬼斧神工,帐内稍有品级的官员无不为之动容,脸上泛起层层波澜。
“依将军之见,何人适宜接待呢?”夏晚晴隐约捕捉到将军咬牙切齿的声响,随即见一文官模样的老者匆匆行至将军身旁,与之耳语一番。将军冷哼一声,对南宫信道:“三殿下,此印非同儿戏,吾岂敢轻易决断。”
南宫信闻言,自是心领神会,摊手将印往前一送,“将军尽管详查。”
一小兵上前取过玉印,递交至将军手中。将军紧握玉印,未曾细看,便冷言说道:“此物非同小可,需多方查证。在真相大白之前,委屈三殿下与王妃娘娘暂居营中。”
直至前后簇拥着数名小兵,抵达为他们安排的居所,夏晚晴方领悟将军口中的“委屈”“暂居”是何含义。简而言之,便是将他二人囚禁于牢房之中。
即便是夏晚晴,亦能一眼识破此乃牢房。这意味着此地拥有古装电视剧中标准牢房的配置:石壁、稻草、铁栅。
只是夏晚晴初次知晓,牢房内竟弥漫着霉腐与血腥交织的气息。即便此处位于密封性欠佳的军帐之中,即便气温已低至滴水成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仍旧清晰可闻。此地不知曾有多少生命消逝。
小兵将二人锁入牢房后离去,夏晚晴搀扶南宫信在石壁上坐下,方启唇言道:“对不起,未遵你言,连累于你。”
彼时他神志不清,犹在提醒她切勿乱跑,而她却置若罔闻。
无论她如何辩解,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先前他一脸肃穆地质问她为何不肯顺从,此刻南宫信却云淡风轻地言道:“能让你铭记于心,便算值得……”
事实证明,夏晚晴即便忘却此生所学之所有化学反应方程式,亦不会忘却这一夜。
南宫信在这冰冷无生机的所在,旧疾复发,其程度前所未见。
她不敢让他躺在那冰冷如石的壁上,便将他拥入怀中。在这阴森之地,她自身亦无多少暖意,但至少比他好上许多。
南宫信在她怀中,由咳嗽至咳血,再至无力咳嗽,夏晚晴清晰地感受到他抓在自己臂上的力道愈发微弱,直至无力滑落。
夏晚晴最为恐惧的,并非这些。
此前此病无论如何发作,他即便神志不清,亦不会因痛苦而发出声响。
因此,此刻听着他那被刻意压制却仍隐约可闻的喘息声,夏晚晴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自家军营中的大夫皆不可信,更勿论敌人营地的大夫。即便此地大夫医术高超,但凭那将军铁青的脸色与将他们囚禁于此的态度,亦断不会真心相助。
他们是否相助,她无力左右,但她不能坐视不管。
夏晚晴在石壁上铺了一层稻草,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将披风解下盖在他身上。刚欲起身呼唤,便听他轻声呼唤了她一声。
声音虽轻,她却听得真切。